謝時沒費什么勁就找到了那處圍墻對應的校外小巷。

　　這里相對僻靜，多是些店鋪的后門和堆放雜物的地方。

　　他找了個陽光曬得到的墻角，懶洋洋地靠上去，摸出手機漫不經心地劃拉著，耳朵卻留意著墻內的動靜。

　　沒等多久，墻內傳來極輕微的落地聲，幾乎被巷外的車流聲掩蓋。

　　謝時收起手機，好整以暇地看向那面斑駁的圍墻。

　　幾秒后，顧取年的身影利落地從墻頭翻下，輕巧落地，動作干凈得像是練過。

　　他習慣性地拍打了一下褲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塵，一抬頭，就撞進了謝時含笑的眼眸里。

　　謝時也沒說話，就那么抱著胳膊，歪著頭看他，臉上明晃晃寫著“逮到你了”。

　　顧取年顯然沒料到會在這里被堵個正著，神色罕見地僵了一瞬，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。

　　“喲，”謝時先開了口，語調拖得長長的，帶著戲謔。

　　“顧同學，這是體驗生活呢？還是食堂的路……比較別致？”

　　顧取年瞥他一眼，繞過他就想走：“你怎么在？”

　　“路過?！?/p>

　　“哎，別急著走啊，”謝時長腿一跨，輕易地擋住他的去路，笑容越發(fā)燦爛。

　　“怎么說也是同學一場，看你這么‘艱辛’地出來覓食，我這心里，過意不去啊。”

　　顧取年停下腳步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，等著他的下文。

　　謝時湊近一點，壓低聲音，像是分享什么秘密：“帶你吃飯？”

　　顧取年沒回答，眼神示意他有屁快放。

　　謝時笑得像只偷腥的貓，拇指隨意地往后指了指巷子口的方向：“‘悅來軒’，聽說過吧？”

　　顧取年眼神微動。他當然聽說過，那是本市有名的連鎖餐廳，以環(huán)境和菜品著稱，價格不菲。

　　“巧了，”謝時語氣輕松，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，“我家開的?！?/p>

　　顧取年：“……”

　　擱這炫富呢？

　　“所以，”謝時趁著他愣神的功夫，哥倆好似的伸手攬住他的肩膀，半推半帶著就往巷子口走，“給個機會，保證比你自己瞎找的地兒強?！?/p>

　　他故意頓了頓，側頭在顧取年耳邊壓低聲音，氣息掃過耳廓，帶著明目張膽的威脅和誘惑：

　　“包廂安靜，還干凈，怎么樣，顧哥？”

　　最后那聲“顧哥”叫得百轉千回，充滿了揶揄。

　　顧取年被他攬著，身體有些僵硬，試圖掙脫，但謝時手臂箍得緊。

　　他聽著謝時的話，沉默了幾秒。

　　翻墻出來就是為了口吃的，確實沒必要再冒著被發(fā)現的風險亂晃。

　　而且……

　　他看了一眼謝時那副“你不答應我就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”的無賴樣子。

　　“帶路?！彼K于吐出兩個字，算是默認了這頓“敲詐”來的午餐。

　　“得令！”謝時滿意地松開他，打了個響指，心情頗好地在前面帶路。

　　果然，一拐出小巷，沒走多遠，“悅來軒”雅致的招牌就映入眼簾。

　　門口穿著旗袍的迎賓小姐似乎認得謝時，見到他帶來一個穿著校服的生面孔同學，也只是微笑著躬身引他們進去，沒有多問一句。

　　謝時熟門熟路地領著他穿過大廳，直接上了二樓一個臨窗的雅間。

　　環(huán)境清幽，完全隔絕了外面的喧囂。

　　“想吃什么隨便點?！?/p>

　　謝時把菜單推到顧取年面前，自己癱在對面的椅子里，拿出手機開始發(fā)消息，大概是告訴于琛他們自己不回去吃了。

　　顧取年也沒客氣，快速點了幾個菜，就把菜單還給了服務員。

　　等菜的時候，氣氛一時有些安靜。

　　謝時放下手機，目光在顧取年身上轉了一圈，最后還是沒忍住好奇，往前傾了傾身體：

　　“哎，說真的，食堂的飯再難吃，也不至于讓你天天冒險翻墻吧？”

　　他記得顧取年對吃的不算太挑剔，在教室啃面包也能將就。

　　顧取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，眼睫低垂，遮住了眼底的情緒，只淡淡回了句：

　　“換口味?！?/p>

　　謝時顯然不信，嗤笑一聲：“你這口味換得挺費墻啊?！?/p>

　　顧取年抬眸看他，眼神里沒什么溫度：“不然你現在就去舉報？”

　　“哪能??！”謝時立刻換上一副義薄云天的表情，“我是那種人嗎？咱們這過命的交情！”

　　誰跟你過命的交情。顧取年懶得理他，轉頭看向窗外街景。

　　菜很快上來了，味道確實對得起招牌。

　　吃飯期間，謝時倒是沒再追問翻墻的事，反而東拉西扯地說起學校里的趣事。

　　哪個老師上課又口誤了，于琛今天體育課如何出糗……顧取年偶爾“嗯”一聲，算是回應。

　　這頓飯吃得比顧取年預想中要……平靜得多。

　　吃完最后一口，顧取年放下筷子：“謝了?！?/p>

　　“客氣?！敝x時擺擺手，叫來服務員，動作熟練。

　　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廂。

　　下樓時，謝時狀似無意地開口：

　　“以后中午要是還想‘換口味’，跟我說啊，這不比那些飯店強?！?/p>

　　顧取年腳步沒停，也沒回應。

　　走到店門口，陽光有些刺眼。

　　“回學校？”謝時問。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“一起唄，”謝時笑嘻嘻地跟上，“反正順路?！?/p>

　　“是嗎？我和走讀生不順路。”顧取年看向他。

　　一個大門，一個翻墻。

　　兩人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，氣氛莫名比來時緩和了些。

　　快到那個小巷口時，謝時忽然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：

　　“哦對了，忘了說，這邊圍墻拐角有個地方矮一截，旁邊還有棵歪脖子樹，比較好下腳。下次可以試試那邊，安全點兒。”

　　顧取年猛地轉頭看他。

　　謝時卻已經吹著口哨，雙手插兜，優(yōu)哉游哉地越過他，朝著校門口的方向走了，仿佛只是隨口提了個無關緊要的建議。

　　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，晃晃悠悠地映在前方的路面上。

　　顧取年站在原地，看著他的背影，眼神復雜地變了幾變，最終歸于一片沉靜。

　　他收回目光，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謝時剛才說的那個拐角方向。

　　然后，也邁開步子，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