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立三中的櫻花落了滿地，粉白色的花瓣被風卷著，貼在吉田雪的鞋面上。她低著頭，書包帶勒得肩膀生疼——里面裝著那本黑色的筆記本，像揣著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。
身后傳來細碎的腳步聲，不遠不近，像粘在鞋底的口香糖。吉田雪猛地回頭，只看到幾個嬉笑打鬧的同學，還有……站在宣傳欄前的西京玲子。
那個腳踝有火焰紋身的女生正低頭看著一張社團招新海報，側臉在陽光下顯得很平靜，仿佛剛才的腳步聲只是吉田雪的錯覺。但她鞋邊那片被踩碎的櫻花，卻暴露了她剛剛移動過的痕跡。
“又在看了……”吉田雪咬緊下唇，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。這幾天，西京玲子的存在感越來越強——在教室后排的空位上、在食堂的角落、在放學必經的路口，她總是以一種“恰好出現(xiàn)”的姿態(tài)，出現(xiàn)在吉田雪的視線邊緣，像一道甩不掉的影子。
皮埃特的聲音在耳邊尖嘯：“她肯定是來搶筆記的！殺了她！只要知道名字和樣貌，就能讓她像那些霸凌者一樣消失！”
吉田雪的手指在書包里蜷縮起來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死亡筆記的紙頁就在指尖下，只要翻開，只要寫下“西京玲子”四個字，只要……
她猛地搖頭，將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腦海。殺人的快感早已被恐懼取代，每次寫下名字后，那些死者扭曲的面孔就會在她夢里反復出現(xiàn)，而西京玲子那雙平靜的眼睛，更像一面鏡子，照出她內心的骯臟與怯懦。
“不能再殺了……”她低聲自語，加快腳步走出校門，幾乎是逃也似的鉆進了回家的小巷。
巷子里沒有陽光，墻壁上布滿青苔，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。吉田雪剛走到一半，突然看到巷口站著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，正低頭看著手機，帽檐壓得很低，看不清臉。
是警察？還是……另一個窺視者？
吉田雪的心跳瞬間失控，轉身想往回跑，卻撞進一個柔軟的懷抱。淡淡的櫻花香縈繞鼻尖，她抬頭，正對上西京玲子那雙平靜的棕色眼眸。
“跑什么？”西京玲子的聲音很輕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，“這條路只能走到頭，回頭是沒用的。”
吉田雪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后退，后背撞在冰冷的墻壁上：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！”
西京玲子沒有逼近，只是站在原地，目光落在她的書包上：“我不想干什么。只是覺得，你背著這么重的東西，會累的?！彼D了頓，視線緩緩移到巷口的黑衣男人身上，“何況，現(xiàn)在盯著你的，可不止我一個。”
吉田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，那個黑衣男人已經收起手機，正朝著巷子里張望，帽檐下的眼睛閃著銳利的光。是L的人！他們終于要動手了！
恐懼像潮水般淹沒了她。吉田雪幾乎是憑借本能，拉開書包拉鏈，掏出那本黑色的筆記本，顫抖著遞向西京玲子：“給你！都給你！我不要了！求求你別再跟著我了！”
筆記本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，落在西京玲子腳邊。她沒有去撿，只是看著吉田雪蒼白的臉，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：“你以為扔掉它，就能解脫嗎？”
“我不知道！我只想活下去！”吉田雪的聲音帶著哭腔，眼淚混合著鼻涕流下，“那些人死的時候，我看到他們的眼睛了……他們在瞪我……我睡不著……”
巷口的黑衣男人察覺到異常，快步走了進來。西京玲子看了他一眼，又看了看腳邊的死亡筆記，突然彎腰撿起筆記本，轉身走向巷子深處的陰影。
“喂！站??！”黑衣男人大喊著追上去，卻在陰影邊緣猛地停住——那里空空如也，只有一陣風吹過，卷起幾片櫻花，仿佛剛才的身影只是幻覺。
他愣在原地，低頭看向還在瑟瑟發(fā)抖的吉田雪：“你是誰？剛才那個人呢？”
吉田雪癱坐在地上，指著陰影的方向，話都說不完整：“她……她拿了……拿了那個本子……”
黑衣男人立刻用對講機呼叫支援：“發(fā)現(xiàn)目標物品！持有者已控制！可疑人員消失在巷尾陰影處！請求支援！”
警笛聲由遠及近，刺破了小巷的寧靜。吉田雪被扶起來時，看到黑衣男人正對著那片陰影皺眉，她突然意識到——西京玲子根本不是來搶筆記的，她是來……救自己的。
而此刻，在距離小巷三條街的屋頂上，西京玲子靠在避雷針旁，指尖摩挲著黑色筆記本的封面。棕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紅光，后頸的火焰印記在陽光下若隱若現(xiàn)——她早已不是“西京玲子”，而是收回分身、顯露部分本相的諾亞。
“脆弱的靈魂，終究撐不住力量的重量?！敝Z亞低聲自語，翻開筆記本。吉田雪的字跡娟秀卻顫抖，每一個被寫下的名字旁，都畫著小小的哭臉，像一個個無聲的懺悔。
皮埃特的聲音在旁邊響起，帶著氣急敗壞的尖細：“你憑什么拿走我的筆記！那是我的！”
諾亞抬眼看向這個粉色死神，眼神平靜無波：“你的？死神界的規(guī)則里，可沒說‘掉落在人間的筆記，原持有者永遠擁有所有權’。”他頓了頓，指尖在紙頁上劃過，“何況，這個人類已經放棄了它?！?/p>
“我可以再找一個持有者！”皮埃特尖叫著，粉色的卷發(fā)因憤怒而炸開。
“可以試試?！敝Z亞合上筆記本，能量翼在背后悄然展開，薄如蟬翼的紅光在空氣中留下灼燒的軌跡，“但別再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。這個城市的‘記錄’，不需要多余的雜音?！?/p>
皮埃特被他身上散發(fā)出的死神威壓嚇得后退了幾步，最終還是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，轉身消失在天際。
諾亞看著手里的筆記本，指尖泛起紅光。黑色的封面上瞬間浮現(xiàn)出復雜的紋路，像燃燒的藤蔓，將整本筆記包裹——他在抹去吉田雪留下的所有痕跡，包括那些哭臉和懺悔。
“第二個基拉退場，游戲該回到正軌了。”他輕聲說，身影漸漸變得透明，連同那本筆記本一起，消失在屋頂?shù)年柟饫铩?/p>
警視廳的秘密基地里，L正盯著小巷的監(jiān)控畫面。黑衣男人追進陰影卻一無所獲的片段被反復播放，畫面的清晰度已經調到最高，卻始終無法捕捉到西京玲子消失的瞬間。
“不是速度快，是真的……消失了?！倍傻穆曇魩еy以置信的凝重，“就像穿過了某種空間縫隙?！?/p>
L的指尖在鍵盤上飛快敲擊，屏幕上彈出西京玲子的所有資料，包括她的學籍、家庭住址、甚至是幼兒園時的照片——但這些資料在專業(yè)人員眼中，處處透著偽造的痕跡。
“偽造得很完美，卻缺少‘生活痕跡’?！盠放大一張西京玲子的學生證照片，“她的眼神太干凈了，干凈得像一張白紙，沒有人類該有的雜質?！?/p>
他將照片與阿火的照片、諾亞的監(jiān)控截圖并排放置，指尖在三張臉的輪廓上畫著圈：“阿火的神經質，西京玲子的平靜，諾亞的疏離……看似不同，卻有一個共同點。”
“什么？”渡問。
“他們的視線落點?！盠的指尖點在三張照片的瞳孔位置，“阿火看的是‘案件的異常處’，西京玲子看的是‘吉田雪的恐懼’，諾亞看的是‘夜神月的掙扎’——他們都在‘觀察’，用不同的身份，觀察著這場博弈的不同側面?！?/p>
渡的瞳孔驟然收縮：“您的意思是……阿火、西京玲子、諾亞，是同一個人？”
“可能性超過80%?！盠點頭，眼神里閃過一絲興奮，“一個能變換形態(tài)、隱藏蹤跡、甚至可能不是人類的存在，一直在暗中觀察基拉案件。他拿走第二本死亡筆記，不是為了成為新的基拉，而是為了……讓博弈回到他想看的軌道上?！?/p>
“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？”
“記錄?！盠的聲音很輕，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篤定，“他就像一個站在棋盤外的記錄者，既不幫白棋，也不幫黑棋，只是記錄每一步的走向。但現(xiàn)在，他開始親自移動棋子了?！?/p>
夜神月的房間里，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地板上，像一道銀色的界線。月坐在書桌前，手里拿著一份報紙，頭版頭條正是“校園霸凌者連環(huán)死亡案告破，嫌疑人吉田雪被警方控制”。
沒有提到死亡筆記，沒有提到西京玲子，警方將案件定性為“模仿基拉的連環(huán)殺人”，吉田雪則被描述成“精神異常的模仿者”。
“L在掩蓋真相?！痹碌吐曊f，指尖劃過報紙上吉田雪的照片。這個女生的結局，讓他想起了自己可能面臨的未來——一旦暴露，就會被貼上“瘋子”“殺人魔”的標簽，他所追求的“正義”，將淪為世人的笑柄。
琉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：“諾亞那家伙回來了?！?/p>
月猛地抬頭，房間里空無一人，但他能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，像沉入水底的石頭，雖然看不見，卻真實存在。
“出來?！痹碌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顫抖。這幾天的“消失”，讓他第一次意識到，這個總在旁觀的死神，已經成了他博弈中不可或缺的“參照系”。
沒有回應。氣息依舊存在，卻沒有顯形的跡象，仿佛在刻意保持距離。
月的手指攥緊了報紙，指節(jié)泛白：“是你拿走了第二本筆記？”
還是沒有回應。但月能感覺到那股氣息波動了一下，像是默認。
“為什么？”月追問，“你想讓我和L單獨對決？”
房間里安靜了很久，久到月以為不會得到答案時，一個極輕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，像風吹過紙張的沙沙聲：
“只有剝離了雜音的博弈，才能看清靈魂的本相?！?/p>
月猛地站起身，環(huán)顧四周，卻依舊找不到諾亞的身影。那股氣息在說完這句話后，就像潮水般退去，徹底消失在房間里，仿佛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
他站在原地，心臟劇烈跳動。這句話像一把鑰匙，打開了他心底的某個角落——或許，諾亞說得對。吉田雪的存在，確實像一個多余的變量，干擾了他與L的核心博弈?，F(xiàn)在，變量消失了，他終于可以集中全部精力，與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偵探，進行一場純粹的、關乎“正義”定義的對決。
月走到窗邊，拉開窗簾。夜色濃稠，城市的燈光在遠處閃爍，像無數(shù)雙窺視的眼睛。他知道，L一定也在看著這片夜色，一定也在分析他的下一步動作。
沒有了諾亞的旁觀，沒有了第二個基拉的干擾，這場由死亡筆記掀起的博弈，終于進入了最純粹、也最兇險的階段。
警視廳的天臺上，L站在邊緣，俯瞰著腳下的城市。渡遞過來一杯熱可可，蒸汽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。
“夜神月那邊有動靜嗎？”L問。
“沒有。”渡搖頭，“他像往常一樣上學、復習，沒有任何異常舉動?！?/p>
“暴風雨前的寧靜?！盠抿了一口可可，眼神銳利如鷹，“諾亞拿走第二本筆記，不是結束，是開始。他在逼我們加快速度。”
“我們下一步怎么做？”
“等?！盠的聲音很輕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，“等夜神月先動。他比我們更著急證明自己的‘正義’?！?/p>
夜色漸深，城市陷入沉睡，只有警視廳和夜神家的窗口還亮著燈，像兩顆遙遙相對的孤星。
諾亞站在城市最高的電視塔頂端，能量翼在夜風中輕輕扇動，紅光在黑暗中勾勒出他模糊的輪廓。他手里拿著兩本死亡筆記，一本屬于夜神月，一本來自吉田雪。黑色的封面上，在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。
他翻開筆記，指尖的紅光在紙頁上流動，將兩本筆記的氣息連接在一起。夜神月的偏執(zhí)、L的執(zhí)念、吉田雪的恐懼、皮埃特的貪婪……這些情緒像不同顏色的火焰，在筆記上交織燃燒，映亮了他沒有五官的臉龐上那兩團赤紅色的光。
“剝離了雜音的舞臺，終于準備好了?！敝Z亞低聲說，聲音里帶著一絲近乎嘆息的玩味。
風穿過電視塔，發(fā)出嗚咽般的聲響，像在為即將到來的決戰(zhàn)奏響序曲。沒有了分身的干擾，沒有了多余的變量，夜神月與L的對決，即將在這片無聲的夜色里，掀起最猛烈的風暴。而諾亞，這個隱藏在陰影中的記錄者，將用他的眼睛，見證這場以“正義”為名的終極博弈，走向注定的結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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