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味道鉆進鼻腔時，林星晚已經(jīng)沒力氣皺眉頭了。米白色病房的墻皮被陽光曬得發(fā)淡，窗臺那盆多肉是小姨上周帶來的，葉片胖乎乎的，像弟弟攥著糖時鼓起來的腮幫。從記事起，醫(yī)院就是她的第二個家 —— 針頭扎進血管的刺痛、藥片在舌尖化開的苦味，比三餐更規(guī)律；先天性心臟病像個甩不掉的影子，把她的力氣一點點抽走，如今連撐起上半身坐起來，都要喘得胸口發(fā)緊。

枕邊的手機循環(huán)著《無盡的冒險》，嚴浩翔的聲音輕輕飄來：“UN ha 向前沖不回頭，面對困難一如既往的chill”。林星晚扯了扯嘴角，氣音落在空蕩的病房里：“我還能跨越過這個困難嘛，我的方向，從來由不得我啊。” 她摸了摸心口，那里悶得發(fā)沉，連呼吸都帶著細碎的疼。早就厭倦了 —— 厭倦清晨護士冰涼的血壓袖帶，厭倦夜里被疼醒的孤寂，更厭倦看著小姨每次來都紅著眼眶說 “會好的”，卻連自己都騙不過。

或許，這樣就解脫了。

她想起父母車禍后，小姨抱著哭到抽噎的她，說 “星星不怕，小姨養(yǎng)你”。這些年，小姨既要跑醫(yī)院陪她治療，又要照顧姨夫和年幼的弟弟，鬢角的白發(fā)藏在黑發(fā)里，不仔細看都發(fā)現(xiàn)不了。“小姨會傷心吧？” 林星晚的指尖蹭過床單，心里發(fā)澀，可很快又安慰自己，“沒關(guān)系的，小姨有姨夫疼，有弟弟鬧，就算難過，也會慢慢好起來的?！?/p>

病房門 “咔嗒” 一聲開了，小姨拎著保溫桶走進來，淺色外套上還沾著外面的寒氣。林星晚趕緊攢起最后一點力氣，在臉上撐起大大的笑：“小姨……”

話沒說完，心口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疼，像有只手狠狠攥住了心臟。她悶哼一聲，視線瞬間模糊，耳邊的歌聲突然清晰 —— 是馬嘉祺和丁程鑫的合聲：“狂風(fēng)暴雨也要陪你走更遠，一起航向夢想閃耀的彼岸”?？伤?“冒險”，好像要結(jié)束了。

指尖摸到枕頭下那張 TNT 演唱會門票，是小姨偷偷買的，說 “等星星好點，咱們就去看”?？伤炔坏搅?。視線里閃過七人在舞臺上發(fā)光的模樣：賀峻霖舉著麥的堅定，劉耀文rap 時的利落，張真源笑著的溫柔、宋亞軒的可愛模樣…… 心絞痛越來越烈，意識被潮水吞沒前，她只剩一個念頭：“若有來生，想再靠近一點……”

“嘀 ——”

心電監(jiān)護儀的長鳴像驚雷，撞碎了病房里的溫柔。林星晚感覺身體突然變輕，像飄在云里，她低頭，看見自己躺在病床上，小姨撲在床邊哭得撕心裂肺，保溫桶掉在地上，鴿子湯灑了一地，白瓷碎片濺得到處都是。

“星星！星星你醒過來?。　?小姨的聲音嘶啞，手指死死攥著她冰冷的手，另一只手摸出枕頭下的門票，“你看，門票還在呢，我們說好要去看演唱會的……”

姨夫很快趕來，他扶著崩潰的小姨，眼眶通紅，卻還強撐著冷靜：“別這樣，星星她…… 她只是不用再疼了。”

門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，是弟弟抱著玩具車跑進來。他還不懂 “死亡” 是什么，只看見小姨在哭，湊過去拉林星晚的手：“姐姐，你怎么不起來？我給你看我的新車，我們說好要比賽的……”

林星晚飄在旁邊，眼淚怎么也掉不下來，只能一遍遍喊 “小姨對不起”“弟弟對不起”，可他們聽不見。她看見小姨把門票貼在胸口，哭得渾身發(fā)抖；看見姨夫蹲下來，輕聲跟弟弟說 “姐姐去很遠的地方，過沒有疼的日子了”；看見護士進來關(guān)掉監(jiān)護儀，手機還在唱：“狂風(fēng)暴雨也要陪你走更遠”—— 那是小姨曾跟著哼過的句子，說 “等星星好，咱們一起走很多路”。

突然，一道溫和的白光從病房外傳來，輕輕包裹住她，像在溫柔地召喚。林星晚知道，該走了。她最后看了一眼小姨，手機里的歌聲剛好飄到那句：“成長的時光有你無價”。

她在心里認認真真地告別：“小姨，謝謝你把我照顧這么大，別太難過啦。你有姨夫，有弟弟，要好好的。等我下次回來，一定做個健康的孩子，陪你逛街，聽你嘮叨，再也不讓你為我掉眼淚了。”

白光越來越亮，林星晚向著光飄去，心里揣著對小姨的牽掛，也揣著那個沒說出口的執(zhí)念 —— 下一世，一定要靠近那片讓她心動的星光，把沒聽完的《無盡的冒險》，好好聽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