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毀滅性的意志海嘯般碾過我的神經(jīng)末梢，幾乎將我的意識撕成碎片。無數(shù)嘶吼、威脅、哀求的碎片在我腦中瘋狂沖撞，每一個音節(jié)都浸透著不容錯辨的瘋狂和決絕。

“毀了……”

“整個世界……”

“別想逃……”

那座精心繪制、承載了我全部希望的陣法，在如此恐怖的意念和力量沖擊下，發(fā)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。熒光劇烈閃爍，構(gòu)成陣法的材料開始冒煙、焦黑、崩解。懸浮在陣眼的那枚晶體，“咔嚓”一聲，裂開一道清晰的紋路。

里面封存的、那道來自故鄉(xiāng)的微光，急速黯淡下去。

“不——！”

我撲過去，徒勞地試圖用手攏住那逸散的光點，喉嚨里擠出破碎的尖叫。冰冷的絕望瞬間攫緊心臟，比宿儺的手指更致命。

回家的路……斷了。

被他們，以最粗暴、最徹底的方式，親手碾碎！

為什么？！

巨大的震驚和滅頂?shù)慕^望過后，是滔天的怒火猛地竄起，燒得我眼眶發(fā)痛！憑什么？！我只是想回去！我根本就不屬于這里！這該死的咒術(shù)界，這一個個瘋了的家伙！

秘室的墻壁在呻吟，裂痕加速蔓延，碎屑簌簌落下。整個空間都在那股疊加的、暴亂的意志壓迫下顫抖。

不能待在這里！

幾乎是一種求生本能，我猛地轉(zhuǎn)身，撞開已經(jīng)開始變形的金屬門，沿著陡峭的階梯向上狂奔。寬大的制服（依舊是五條悟那身，只是被我草草改過，依舊不合身）絆手絆腳，冰冷的空氣刮過喉嚨，帶著塵埃和毀滅的味道。

沖上地面的一剎那，刺目的光線讓我下意識閉了眼，隨即被眼前的景象釘在原地。

天空……變了顏色。

一種詭異的、渾濁的紫紅色，低低地壓下來，仿佛沾滿了污血的穹頂。云層以不正常的速度翻滾攪動，形成巨大的、令人心悸的漩渦?？諝庵袕浡鴿獾没婚_的咒力殘渣，暴躁、混亂、充滿攻擊性，壓得人喘不過氣。

遠處，東京市區(qū)方向，接連傳來沉悶的爆炸聲，火光隱約閃現(xiàn)，黑煙滾滾升起。

高專內(nèi)部更是亂成一團。結(jié)界早已破碎不堪，殘存的光幕忽明忽滅。學(xué)生們驚慌失措地奔跑，夾雜著輔助監(jiān)督聲嘶力竭卻毫無作用的喊叫。更遠處，傳來咒靈特有的、令人牙酸的嘶吼，以及咒術(shù)師戰(zhàn)斗的轟鳴——但那些戰(zhàn)斗的聲音聽起來混亂而無序，仿佛敵我不分。

真的……整個世界都瘋了嗎？

就因為我……想離開？

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。

“在那里！”

一聲尖銳的呼喊劃破嘈雜。

我猛地回頭，看見幾個穿著咒術(shù)師制服、但眼神狂亂的人正指著我的方向，臉上是一種混合了貪婪、恐懼和極度興奮的扭曲表情，朝我猛沖過來！他們的咒力極不穩(wěn)定，像是被強行催化燃燒著。

“抓住她！”

“不能讓她走！”

理智告訴我應(yīng)該問清楚，或者制服他們。但體內(nèi)那并不聽話的力量卻先一步做出了反應(yīng)——是一種基于極度驚恐和憤怒的、純粹的自衛(wèi)。

蒼藍色的光芒自我指尖炸開，卻不是無下限的絕對防御，而是更接近于某種……排斥性的沖擊波。

轟——！

沖在最前面的兩人被猛地掀飛出去，重重砸在遠處的墻壁上，沒了聲息。

我愣住了，看著自己的手。力量……失控了？還是……

沒時間細想，更多的人被這邊的動靜吸引，目光投來，里面燃燒著同樣的瘋狂。我不能被他們抓??！

轉(zhuǎn)身，朝著高專后山密林的方向發(fā)力狂奔。樹枝抽打在臉上，留下火辣辣的疼，腳下跌跌撞撞，心臟快要跳出胸腔。身后的追捕聲、呼嘯聲越來越近，還夾雜著咒術(shù)破空的銳響。

就在一道致命的攻擊幾乎要擦到我后心的瞬間——

身側(cè)的空間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。

下一瞬，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！力道之大，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！

我驚駭欲絕，另一只手匯聚著微光就想反擊，卻猛地對上一雙蒼藍之瞳。

是五條悟。

但又不是平常那個吊兒郎當、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他。

白色的眼睫下，那雙“六眼”以前所未有的強度運轉(zhuǎn)著，冰藍色的虹膜上仿佛覆蓋了一層冰冷的、非人的機械光澤，深處卻翻涌著某種極度壓抑的、近乎崩裂的瘋狂。他臉上沒什么表情，甚至比平時更缺乏人類的氣息，但那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幾乎讓我窒息。

“抓到你了。”

他開口，聲音平穩(wěn)得可怕，每一個音節(jié)都帶著零下的溫度。

根本不容我掙扎或回應(yīng)，他猛地將我往懷里一帶！另一只手隨意地朝身后一揮——

追來的那幾個咒術(shù)師，連同他們的咒術(shù)，在一瞬間被無形的力量碾碎、湮滅，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(fā)出，徹底化為齏粉。

血腥味彌漫開來。

我的血液凍結(jié)了。

他……殺了自己人？

五條悟卻看都沒看那慘狀一眼，仿佛只是隨手撣去了幾點灰塵。他低下頭，冰冷的面頰幾乎貼上我的額頭，呼吸拂過我的皮膚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
“真是不乖啊……”他低聲說，像情人間的呢喃，卻讓我毛骨悚然，“差一點……就差一點，就又讓你跑掉了?！?/p>

“你……”我牙齒打顫，“你做了什么？他們……外面……”

“嗯？”他微微偏頭，六眼一瞬不瞬地鎖著我，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個沒有任何笑意的弧度，“只是告訴所有人一個事實而已?！?/p>

“——你，是我的?！?/p>

“誰敢碰，誰就死?！?/p>

“整個世界陪葬也不錯，對吧？這樣……你就沒地方可逃了?！?/p>

他瘋了。

五條悟真的瘋了。

這個認知比死亡更讓我恐懼。

我想掙脫，但那雙手臂如同鋼鐵鑄就，將我死死禁錮在他冰冷的懷抱里。下一秒，周遭景物劇烈扭曲、變幻！

是蒼的瞬移！

強烈的眩暈感襲來。

等視野再次清晰，我已經(jīng)被他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。

是一間和室，裝飾極簡，甚至堪稱空曠。紙門緊閉，唯一的光源來自頭頂一盞昏暗的燈。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奇異的、混合著甜香的咒力氣息，濃得讓人頭暈。

最可怕的是，四面的墻壁、天花板、地板，甚至拉門上，都密密麻麻布滿了強大的禁錮符咒！那些符文復(fù)雜古老，散發(fā)著不祥的暗光，形成一個絕對封閉的囚籠！

這里根本不是高專！

他早就準備好了……這樣一個地方？！

五條悟終于松開了我，但我剛后退一步，后背就撞上了冰冷堅硬的、布滿符文的墻壁。

他站在我面前，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陰影，徹底籠罩了我。他緩緩摘下了那副總是戴著的圓形小墨鏡，隨意扔在地上。

那雙毫無遮擋的六眼，在昏暗的光線下，亮得駭人，里面翻滾著我完全無法理解的、深不見底的執(zhí)念和瘋狂。

“歡迎回家?！彼崃送犷^，聲音輕柔得可怕，“這次，我們玩一個永遠不會結(jié)束的游戲吧?！?/p>

“……”我張了張嘴，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，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的喉嚨。

他俯身，逼近，冰冷的指尖輕輕拂過我的臉頰，最終停留在我的脖頸動脈上，感受著那里瘋狂的跳動。

“別再想著離開，也別再看著別人?！彼驼Z，呼吸噴在我的耳廓，激起一陣戰(zhàn)栗。

“否則，我就殺了所有人?！?/p>

“第一個……”他的聲音壓得更低，帶著一種殘忍的溫柔，“就從虎杖開始，怎么樣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