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禾鎮(zhèn)西市暗巷的氣息混雜著腐鼠的腥臭，李逸的牛車輪子碾過青石板，發(fā)出“嘎吱嘎吱”的悶響，壓碎了凝固在板縫間的血漬。黑市入口那棵梧桐樹枝干上爬滿了猩紅的藤蔓，葉片彼此摩擦，“沙沙”作響，聽起來竟像惡鬼低語。他掀開第三車糧草覆蓋的油布時，埋在麥稈深處的玉扳指驟然發(fā)燙，指尖傳來的灼熱讓他眉頭一皺——這是從清玄宗藏經(jīng)閣帶走的太虛感應符在發(fā)出警告。

月光從云層縫隙中漏下，在地面上投射出扭曲的影子。那些藤蔓的剪影仿佛活物一般蠕動，竟慢慢拼湊成人手抓撓的模樣，看得人脊背發(fā)涼。他的草鞋踩進一灘黏膩液體，“咕啾”一聲陷了進去。低頭一瞧，那灘東西正緩慢侵蝕青石板，發(fā)出“滋滋”的腐蝕聲，像是某種饑餓的怪物正在啃噬地面。三十步外糧棧二樓的七盞青銅燈臺忽然齊齊熄滅，黑暗中傳來骰子滾動“咔嗒咔嗒”的清脆聲響，讓人莫名心悸。

“客官要的貨齊活了?！扁^鼠目的糧商皮笑肉不笑地開口，袖口里突然甩出三枚淬毒袖箭，帶著破空的銳嘯直沖李逸而來。他側(cè)身避開，牛車轅木卻被袖箭擊中，腐蝕出三個漆黑洞口，發(fā)出“嗤嗤”的燒灼聲。袖箭落地后騰起一陣紫煙，將附近的螞蟻群瞬間化為白骨，留下刺鼻的焦臭味。二十余名山賊從巷口涌出，為首的疤面漢子揮舞鬼頭刀劈來，刀鋒泛著妖異的紫光，隱約能看到刀身紋路間游動的蠱蟲，伴隨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尸氣味。

李逸深吸了一口氣，運轉(zhuǎn)《太虛問道訣》，指尖迅速凝聚出冰晶鎖鏈。鎖鏈破空而去，“啪啪”幾聲抽打在山賊們身上，將他們牢牢捆住。鎖鏈觸碰到皮膚時，發(fā)出類似烤肉的“滋滋”聲，山賊們慘叫著倒地翻滾，皮膚表面浮現(xiàn)出了冰藍色的靈蝶紋路，像是某種詭異的圖騰。他拾起一把染血的匕首，借著月光細看，匕首表面密密麻麻的魔紋顯得格外陰森?！斑@是蒼云國血河大陣的祭品標記?！痹捯粑绰?，匕首尖端突然發(fā)出一聲尖嘯，竟在他的掌心腐蝕出一個血洞。鮮血滴落到地面上，“啪嗒”一下濺開，卻詭異地開出了一朵黑色曼陀羅花，花瓣緩緩舒展，帶著絲絲縷縷的寒意。

三更時分，邊境軍營籠罩在濃重的月光下，演武場上鋪滿了人皮大鼓，鼓面上的紋路與匕首上的魔紋如出一轍。李逸躲在瞭望塔的陰影中，聽見校尉正與一名巫祝低聲交談：“新抓的三百童男童女，三日后便可開壇祭旗。”風拂過，鼓面發(fā)出低沉的嗚咽聲，咒文隨著月光移動，漸漸扭曲成“血祭長生”四個篆字，透著森森寒意。他屏住呼吸，沿著營墻悄聲移動，每走十步便能發(fā)現(xiàn)埋在地下的陶罐，罐口伸出的青銅管正往地下輸送暗紅色的液體，散發(fā)出一種鐵銹般的腥甜味道。

當巫祝掀開青銅鼎時，李逸的瞳孔驟然收縮——鼎中沸騰的不是熱油，而是蠕動的半透明蠱蟲。這些蟲子啃食著滾燙的人體器官，將劇烈的痛苦轉(zhuǎn)化為能量注入陣眼。更令他心驚膽戰(zhàn)的是，陣眼核心的位置居然鑲嵌著清玄宗失竊已久的“九霄引雷珠”。珠子表面布滿蛛網(wǎng)般的裂紋，似隨時可能崩裂?！按笕?，這是新送到的童男?！币幻勘褐鴤€七八歲的男孩走了過來，孩子瘦弱的腳踝上拴著刻滿魔紋的鐵鏈。巫祝伸手撕開男孩單薄的衣襟，胸口露出了烙印的血色蓮花，與李逸掌心的傷口形狀完全一致。當他手指即將刺向男孩心臟的瞬間，李逸袖中的驚鴻劍猛然嗡鳴起來，凌厲劍氣驚得三只夜梟騰空而起，“撲棱棱”劃過演武場的上空。

三個月后，逸云軍駐地的演武場上布滿了復雜的八卦陣紋。李逸指揮士兵將從黑市繳獲的三十車靈石一一嵌入陣眼。第一縷晨光灑下時，整座演武場開始震動，隨后懸浮而起，形成一個巨大的聚靈漩渦，天空中靈氣激蕩，光芒四射。

“記住，你們的刀不是凡鐵！”他抬手揮劍，斬下一截玄鐵，“錚”的一聲劍氣炸裂，鐵礦竟在士兵手中自動淬煉，逐漸成型為殺伐利器。前排士卒低吼出聲，渾身肌肉虬結(jié)如老樹盤根，手中的戰(zhàn)刀表面浮現(xiàn)出靈蝶紋路，散發(fā)出淡淡的藍光。有個樵夫出身的小兵突然騰空躍起，手里柴刀“嘩啦”化為漫天竹葉，將百步外的石靶切成了齏粉，碎石四散飛揚。

蒼云國十萬大軍壓境之日，烏云遮天蔽日，天地間一片陰沉。李逸站在逸云軍旗幟之下，凝視敵軍陣營升起的七十二座骨幡，幡上飄揚的嬰尸怨氣凝聚成實質(zhì)黑霧，咆哮著席卷而來。“啟動八卦陣！”他說罷咬破指尖，將精血滴入陣眼玉片，“滴答”一聲輕響，靈氣隨之暴漲。

七十二骨幡同時噴吐黑霧，在空中凝聚成猙獰的魔神虛影。然而當黑霧接觸到八卦陣時，卻如同被吞噬般迅速融入陣眼，化為純凈的靈氣。逸云軍戰(zhàn)士的傷口處竟綻放出冰晶蓮花，有一名持盾士兵被長槍貫穿胸膛，卻借靈氣反震之力將槍桿硬生生折斷，傷口滲出的不是鮮血，而是璀璨的星芒。死者尸體甚至在陣眼中重新凝聚，手持由靈氣構(gòu)成的兵器再次沖鋒，氣勢磅礴，如同天降神兵。

蒼云國士兵驚恐地發(fā)現(xiàn)，他們射出的箭矢雖然穿透了逸云軍戰(zhàn)士的身體，但卻被吸收進對方體內(nèi)，增強了其力量。有小將揮刀斬下敵人頭顱，卻見對方脖頸處生出藤蔓，直接將他拖入陣眼，發(fā)出凄厲的慘叫。骨幡上的嬰尸尖叫不止，黑霧中浮現(xiàn)出無數(shù)怨魂，可還沒等它們靠近，就被陣眼射出的劍光絞成碎片，化為烏有。

李逸獨闖敵軍主帥帳時，正撞見巫祝捧著一顆鮮活的童女心臟放入口中咀嚼?！澳銈冇没钊藷捫M，就不怕遭天譴？”他冷聲道，隨即擲出從清玄宗偷學的“驚鴻劍訣”，劍光凌厲如電。然而驚鴻劍卻在半空停滯，劍鋒被一層黑色魔紋包裹，無法寸進。巫祝吞下心臟后，皮膚迅速剝落，露出青紫色鱗片，背后彈射出六條漆黑蛛腿，瞳孔分裂成無數(shù)復眼，每一顆都映照出李逸的倒影。

“李逸，你以為破了血河大陣就能拯救蒼生？”清玄宗掌門的虛影浮現(xiàn)在巫祝身后，冷笑連連。話音未落，陣眼處的九霄引雷珠轟然自爆，沖擊波席卷整個大帳，靈器紛紛碎裂。千鈞一發(fā)之際，李逸用冰晶鎖鏈捆住巫祝，兩人一同墜入深不見底的陣眼裂縫。墜落過程中，他看見裂縫四壁布滿歷代祭品的骸骨，每具頭骨都朝他無聲吶喊。耳邊回蕩的是掌門虛影最后那句話，帶著無盡寒意：“你可知，血河大陣的幕后主使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