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天剛蒙蒙亮,狼牙基地的起床號尚未響起,陳善明就已經(jīng)站在了招待所樓下。
他依舊是一身筆挺的常服,頭發(fā)梳理得一絲不茍,只是眼底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疲憊,顯然昨夜并未安睡。他來回踱步了幾次,不時抬手看表,頻率遠高于平時等待隊員集合時。
六點整,他深吸一口氣,像是要奔赴戰(zhàn)場般,大步走上樓,精準地停在溫涵曦房門外。舉起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兩秒,才輕輕敲下。
門很快打開,溫涵曦已經(jīng)收拾妥當(dāng)。她換下了昨天的作訓(xùn)服,穿著一身簡約舒適的休閑裝,長發(fā)柔順地披在肩頭,晨光中顯得清新又明媚。
溫涵曦“陳組長,早。您真準時?!?/p>
陳善明早。吃早飯。
依舊是言簡意賅的風(fēng)格,但仔細聽,能品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。
溫涵曦“好呀,正好餓了?!?/p>
去食堂的路上,依舊沉默。但經(jīng)過昨天下午和晚上的“被迫”相處,這份沉默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,反而摻雜了點別的、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。
溫涵曦能感覺到走在她斜前方的男人,背脊挺得一如既往的直,步伐也依舊沉穩(wěn),但她就是莫名覺得,他好像……有點緊張?
食堂里已經(jīng)有不少早起訓(xùn)練的官兵在用餐??吹疥惿泼髟俅魏湍俏黄恋募夹g(shù)員一起出現(xiàn),各種好奇、探究、了然的目光又匯聚過來。陳善明面不改色,無視所有視線,徑直走向打飯窗口。
哇,有豆?jié){油條,還有小餛飩!陳組長,你們食堂伙食真不錯!”
陳善明“嗯。吃飽才有力氣訓(xùn)練。你吃什么?”
溫涵曦“小餛飩吧,再來根油條!”
萬能老張:“溫技術(shù)員,小餛飩里俺沒放香菜,放心吃!”
溫涵曦下意識地看向陳善明,果然看到他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,視線飄向別處。她心里暗笑,面上卻不動聲色。
溫涵曦“謝謝班長,您太細心了?!?/p>
萬能老張:“哎喲,可不是我細心,是陳組長特意交代的!昨晚上就跑來說啦,說溫技術(shù)員你不吃香菜,讓我記牢嘍!”
他感覺自己的臉頰有點發(fā)燙,恨不得把老張那張笑呵呵的嘴給堵上。
陳善明五號……強調(diào)過要照顧好。”
溫涵曦看著他微紅的耳根和強裝的鎮(zhèn)定,心里那點惡作劇的小火苗蹭地一下就冒了出來。她故意拖長了聲音,眨著大眼睛看他。
溫涵曦“哦——原來是姐夫特意交代的???姐夫真是……太周到了。”
陳善明“走了,找位置?!?/p>
兩人再次坐在了相對安靜的角落。溫涵曦小口吹著熱氣騰騰的小餛飩,眼角的余光卻一直留意著對面的陳善明。
他吃相很規(guī)矩,甚至可以說有點刻板,目不斜視,專心對付著眼前的食物,仿佛在進行一項嚴肅的任務(wù)。
溫涵曦心里盤算著:這么下去不行啊,這“冷面閻王”的防御也太厚了,得想個辦法敲開點縫兒,看看里面到底是個什么光景。不然也太對不起姐夫和自己被“坑”的這一番折騰了!
一個念頭閃過,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。
她伸出右手,看似隨意地去拿放在陳善明那邊桌上的醋瓶。就在指尖即將碰到瓶身時,她的手忽然“一滑”,手肘“不小心”帶到了自己面前的溫水杯!
杯子晃了一下,眼看就要傾倒,水即將潑灑出來!
幾乎就在同一瞬間!一只古銅色、指節(jié)分明、帶著薄繭的大手快如閃電般探出,穩(wěn)穩(wěn)地扶住了搖晃的水杯!動作之迅捷、之精準,完全是頂尖特種兵的條件反射!
杯里的水晃了晃,終究沒有灑出。
而溫涵曦“驚慌”收回的手,指尖恰好與那只扶住杯子的手,輕輕地、短暫地擦碰了一下。
觸感溫?zé)?,帶著?xùn)練留下的粗糙感,卻異常穩(wěn)定有力。
溫涵曦像是才反應(yīng)過來,抬起眼,看向手的主人,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“驚魂未定”和感激。
溫涵曦“哎呀!謝謝陳組長!差點就灑了!”
陳善明的手還扶在杯子上,指尖殘留著那一下柔軟微涼的觸感,像是一道微弱的電流,猝不及防地竄過他的手臂,直抵心臟,讓他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他幾乎是瞬間就收回了手,速度快得像被燙到一樣。
陳善明“沒事?!?/p>
他聲音有點發(fā)緊,目光迅速從她臉上移開,轉(zhuǎn)向旁邊的窗戶,仿佛窗外有什么極其吸引人的風(fēng)景。但他那原本冷峻的側(cè)臉線條,此刻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從耳根開始,迅速漫上一層淡淡的紅色。
溫涵曦看得清清楚楚,心里簡直樂開了花,面上卻依舊是一副無辜又感激的樣子。
溫涵曦“陳組長您反應(yīng)真快!不愧是特種兵!我剛才真是笨手笨腳的?!?/p>
陳善明依舊看著窗外,喉結(jié)上下滾動了一下,才勉強把視線拉回來,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,只盯著桌上的饅頭。
陳善明小意外。沒什么?!?/p>
溫涵曦心里偷笑:裝!繼續(xù)裝!看你還能裝多久!
她慢條斯理地拿起油條,咬了一小口,狀似無意地開口,語氣帶著幾分輕松和調(diào)侃。
溫涵曦陳組長,我發(fā)現(xiàn)您好像……特別容易緊張?”
陳善明咀嚼的動作一頓,立刻否認,語氣甚至因為急于反駁而顯得有點沖,可他通紅的耳朵卻出賣了他。
陳善明沒有!我緊張什么!”
溫涵曦真的嗎?可我總覺得,您好像……嗯……特別怕跟我單獨相處似的?每次好像都挺不自在的?!?/p>
她故意把“怕”和“不自在”這幾個字咬得輕輕的,帶著點戲謔的味道。
這記“直球”打得陳善明措手不及。他猛地抬頭,對上她含笑的眼眸,那里面閃爍的狡黠和了然讓他更加心慌意亂。
他張了張嘴,想再次斬釘截鐵地否認,但話到嘴邊,看著她那副“我早就看穿你了”的表情,不知怎的,那股硬撐著的勁兒忽然就泄了一些。
他低下頭,避開她的目光,聲音低沉了下去,帶著一種罕見的、幾乎是嘟囔般的坦誠。
陳善明“……沒怕。只是……不習(xí)慣。”
不習(xí)慣和女孩子單獨相處。
不習(xí)慣這種莫名讓人心跳失序的氛圍。
不習(xí)慣應(yīng)對這種直白又帶著點挑釁的試探。
更不習(xí)慣……自己這種完全失控的反應(yīng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