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——！！！”

我的驚呼聲撕裂了空氣，卻無法阻止那最后一抹熾烈的白光，如同斷頭臺的鍘刀，無情地落下。

轟！

沉悶的撞擊聲響起，伴隨著皮丘短促而尖銳的、幾乎被撞碎了的哀鳴。

“皮——！！”

那個小小的、黃色的身影如同被狂風(fēng)扯斷線的風(fēng)箏，輕飄飄地飛了出去，劃出一道令人心碎的弧線，最終重重地摔在幾米外的場地上，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。

一動不動。

塵土緩緩落下。

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。

我僵在原地，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凍結(jié)了，只能眼睜睜看著皮丘毫無聲息地躺在那里，像一朵驟然枯萎的小花。

“皮丘……”我喃喃著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，腿一軟，幾乎要跪下去。

【對戰(zhàn)結(jié)束！皮丘失去戰(zhàn)斗能力！勝利者，小茂！】大木博士的聲音及時響起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，打破了這死寂的凝固。

裁判的宣判像一把冰冷的錐子，狠狠扎進(jìn)我心里。

輸了。

還是輸了。用盡了取巧的辦法，掙扎了那么久，最終還是……輸了。

周圍的助手們發(fā)出低低的、混雜著惋惜和“果然如此”的議論聲。

小茂站在原地，微微喘著氣。伊布蹣跚著走回他腳邊，身上帶著傷痕和焦黑，同樣消耗巨大。他看著倒在地上的皮丘，看著僵直無法動彈的我，臉上那勝利者的傲慢和篤定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，嘴唇抿得死緊，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其復(fù)雜的、近乎懊悔的情緒，但很快又被一種更深的、難以形容的沉悶所覆蓋。

他沒有說話，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拋出任何一句嘲諷。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，眼神晦暗不明。

大木博士已經(jīng)快步走向場中，查看皮丘的情況。

我也終于從巨大的沖擊和恐懼中回過神，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，瘋了一樣沖了過去，膝蓋重重地磕在堅硬的地面上也毫無所覺。

“皮丘！皮丘！”我顫抖著伸出手，卻不敢去碰它，生怕碰到什么可怕的傷口。

小家伙軟軟地癱在那里，眼睛緊閉，平時光滑亮澤的皮毛變得灰撲撲的，沾滿了塵土和草屑，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。

博士小心地檢查了一下，松了口氣：“還好，只是力竭暈過去了，沒有嚴(yán)重外傷。需要好好休息恢復(fù)。”

聽到博士的話，我那顆快要停止跳動的心臟才重新找回了一點節(jié)奏，但巨大的后怕和心疼依舊像潮水般淹沒了我。眼淚毫無預(yù)兆地涌了上來，視線瞬間模糊。

我小心翼翼地、用盡可能輕柔的動作，將失去意識的小家伙抱進(jìn)懷里。它的身體軟軟的，帶著令人心碎的溫?zé)?。我把它緊緊摟在胸前，仿佛這樣才能確認(rèn)它還在。

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，砸在皮丘沾滿灰塵的皮毛上，暈開深色的痕跡。我死死咬著嘴唇，不讓自己哭出聲，肩膀卻控制不住地微微發(fā)抖。

輸了?？己耸×恕２┦繒粫?/p>

就在這時，一件帶著體溫和淡淡青草氣息的外套，突然有些笨拙地、輕輕落在了我的肩膀上。

我猛地一怔，抬起淚眼模糊的臉。

小茂不知何時走了過來，就站在我面前。他移開視線，不看我哭花的臉，也不看被我緊緊抱在懷里的皮丘，只是盯著旁邊的地面，側(cè)臉線條繃得緊緊的，耳廓染著極其顯眼的、別扭的緋紅。

他身上只剩下一件單薄的短袖T恤。

“……地上涼?！彼舶畎畹財D出三個字，聲音干澀，語氣依舊算不上好，甚至有點兇，但那動作卻……

我抓著那件還殘留著他體溫的外套，愣愣地看著他通紅的耳朵尖，一時間忘了哭，也忘了反應(yīng)。

他像是被我的目光看得極度不自在，猛地轉(zhuǎn)過身，語氣重新變得急躁起來，卻不知道是在對誰發(fā)火：“還愣著干什么！趕緊帶它去恢復(fù)儀！笨手笨腳的！”

說完，他幾乎像是逃跑一樣，大步流星地朝著研究所主樓走去，背影僵硬，腳步快得帶起一陣風(fēng)。他的伊布愣了一下，也趕緊跟了上去。

大木博士看著孫子離開的方向，又看看我，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，眼神卻溫和了許多：“去吧，星野。帶皮丘去治療。你已經(jīng)做得很好了?！?/p>

我抱著皮丘，攥緊肩上那件意外溫暖的外套，在博士和助手們的注視下，慢慢站起身，一步一步走向研究所。

每走一步，懷里皮丘微弱的呼吸都讓我心里發(fā)緊。

考核……失敗了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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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丘在寶可夢恢復(fù)儀里待了整整一個下午。

我寸步不離地守在儀器旁邊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里面被柔和光芒包裹著的小小身影。小茂那件外套一直搭在我的膝蓋上，那點淡淡的、屬于他的氣息，奇異地讓我紛亂的心稍微安定了一點點。

直到傍晚，儀器的光芒才緩緩熄滅。

“皮丘？”我立刻撲到玻璃罩前，緊張地呼喚。

小家伙的眼皮顫動了幾下，緩緩睜開了。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里還帶著一絲剛醒來的迷茫，但當(dāng)它看到我時，立刻亮了起來，發(fā)出細(xì)弱卻清晰的叫聲：“皮~丘！”

它用小爪子拍了拍玻璃罩，顯得很有精神。

我長長地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，一直緊繃的神經(jīng)終于徹底放松，差點又掉下眼淚來。趕緊打開儀器，把它抱出來，仔細(xì)檢查了一番——皮毛恢復(fù)了光澤，身上的擦傷也消失了，看起來狀態(tài)很好。

“太好了……真是太好了……”我把臉埋在它柔軟溫暖的皮毛里，聲音哽咽。

“皮丘皮丘！”它親昵地蹭著我的下巴，像是在安慰我。

這時，大木博士笑著走了過來：“看來恢復(fù)得很不錯。皮丘的體質(zhì)比我想象的還要好?！?/p>

我抱著皮丘，站起身，看向博士，心情再次變得忐忑起來：“博士，對不起……考核我……”

博士擺了擺手，打斷了我：“考核的結(jié)果，我已經(jīng)有了判斷?！?/p>
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
“坦白說，從純粹對戰(zhàn)的角度，你輸了?！辈┦康恼Z氣很平和，“小茂的指揮、伊布的經(jīng)驗和實力，確實更勝一籌。這一點，毋庸置疑?！?/p>

我的心情沉了下去，抱緊皮丘。

“但是，”博士話鋒一轉(zhuǎn)，目光變得深邃起來，“考核的目的，不僅僅是為了看誰贏誰輸。更重要的是，看到訓(xùn)練家和寶可夢的可能性?！?/p>

他看向我懷里的皮丘，眼神帶著贊賞：“皮丘在面對強(qiáng)敵時展現(xiàn)出的信任、勇氣和毅力，令人印象深刻。尤其是最后那一下利用環(huán)境發(fā)動反擊，非常機(jī)敏，也證明了你們之間的默契?！?/p>

他又看向我：“而你，星野。你在絕境下的應(yīng)變能力，對皮丘的信任和激勵，以及……即使失敗后，對皮丘毫不掩飾的關(guān)心和愛護(hù)，這些，都是一名優(yōu)秀訓(xùn)練家不可或缺的品質(zhì)?！?/p>

博士微笑著，做出了最終的宣判：“所以，我宣布，你的階段性考核，通過?！?/p>

通過了？

我猛地抬起頭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！淚水再次涌上，但這一次，是因為巨大的驚喜和釋然！

“真……真的嗎？博士！”

“當(dāng)然?！辈┦看认榈攸c點頭，“從今天起，你就是皮丘正式的、被認(rèn)可的訓(xùn)練家了。相關(guān)的手續(xù)，我會幫你辦理?！?/p>

“謝謝您！博士！真的太感謝您了！”我激動得語無倫次，抱著皮丘不停地鞠躬。

皮丘也開心地叫起來：“皮丘皮丘！”

【叮！階段性考核任務(wù)完成！獎勵發(fā)放：大木博士正式認(rèn)可，訓(xùn)練家身份穩(wěn)固（合法化）！幸運能量大幅提升！當(dāng)前等級：Lv.2！小茂好感度+20（因博士的認(rèn)可及宿主的真情流露）！當(dāng)前好感度：48/100！恭喜宿主！】

系統(tǒng)的提示音也充滿了歡欣鼓舞。

巨大的喜悅沖刷著全身，我抱著皮丘，感覺像是踩在云端。

通過了！我可以正式和皮丘在一起了！

激動過后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。我拿起一直搭在膝蓋上的那件藍(lán)色外套，對博士說：“博士，這個……是小茂的，我想還給他?！?/p>

博士看了看那件外套，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：“他啊，剛才好像去后院給伊布做舒緩訓(xùn)練了。你直接拿去給他吧?！?/p>

“好的！”我點點頭，抱著皮丘，拿著那件疊好的外套，快步走向后院。

夕陽將后院染成一片溫暖的金橙色。遠(yuǎn)遠(yuǎn)地，我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。

他正蹲在訓(xùn)練場邊，仔細(xì)地給伊布按摩著后腿的肌肉，側(cè)臉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專注柔和。伊布舒服地瞇著眼睛，發(fā)出咕嚕咕嚕的聲音。

我放輕腳步走過去。

他似乎察覺到了，按摩的動作頓了一下，但沒有立刻回頭。

我停在他身后幾步遠(yuǎn)的地方，深吸一口氣，開口：“小茂?！?/p>

他的脊背似乎微微僵了一下，然后才慢吞吞地站起身，轉(zhuǎn)過來。夕陽有些刺眼，他微微瞇著眼看向我，臉上沒什么表情，但視線掃過我懷里精神奕奕的皮丘時，似乎幾不可查地松了口氣。

“干嘛？”他的語氣還是有點硬邦邦的，視線落在我手中的外套上，頓住了。

“這個，還給你?！蔽野淹馓走f過去，真誠地看著他，“謝謝你?！?/p>

他沉默地接過外套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布料，沒有立刻穿上，也沒有說話。氣氛有點微妙的尷尬。

夕陽在我們之間投下長長的影子。

我看著他被余暉勾勒出的、顯得有些柔軟的輪廓，鼓起勇氣，再次開口，聲音很輕，卻足夠清晰：

“還有……”

“對戰(zhàn)……很精彩。謝謝你?！?/p>

小茂猛地抬起頭，看向我，棕色的眼睛里清晰地映著夕陽的光，和一絲猝不及防的愕然。他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說這個。

他張了張嘴，像是想說什么反駁或者嘲諷的話，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。只是那樣看著我，耳根在夕陽的渲染下，一點點地、不受控制地蔓延開濃重的緋紅色。

他猛地別開臉，一把將外套甩到肩上，動作幅度大得有些夸張，語氣更加生硬急促，幾乎像是在嘟囔：

“……哼！笨、笨蛋！少說這些沒用的！下次……下次可不會這么簡單了！”

說完，他幾乎是落荒而逃般，帶著一臉茫然的伊布，腳步凌亂地快步走開了。

我站在原地，看著他幾乎是同手同腳離開的、被夕陽拉得長長的背影，看著他紅得幾乎要滴血的耳廓，忍不住，輕輕地笑了出來。

懷里的皮丘也發(fā)出愉快的叫聲：“皮丘~”

微風(fēng)拂過，帶著傍晚青草的香氣。

嗯，下次。

下次，一定會更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