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把訓練館的玻璃窗染成暖金色時，小莎已經對著空球臺揮了整整四十分鐘正手攻球。球拍柄上的防滑膠被汗水浸得發(fā)黏，掌心磨出的紅印隱隱發(fā)燙，可她攥拍的力道沒松半分——昨晚睡前反復回想小頭那句“配不上”，倒讓她生出股不服輸的韌勁，非得把正手的短板補上來不可。
“嗒、嗒、嗒”的擊球聲突然頓了頓，小莎彎腰撿球時，瞥見球鞋邊的地面洇開一小片汗?jié)n，和周圍散落的水漬連成一片，像極了省隊訓練館里她常待的那個角落。正愣神的功夫，一個白色水壺突然遞到眼前，瓶身上還印著小小的隊徽。
“歇會兒，再練該傷手腕了?！笔切＄鞯穆曇簦瘟嘶问掷锏挠嫊r器，“李指導讓你七點半跟隊練多球，還有十分鐘，先補點水?！?/p>
小莎接過水壺，擰開時指尖碰到冰涼的瓶身，才驚覺自己的手汗多得能攥出水?！爸x啦，”她猛灌了兩口，喉間的干澀稍緩，目光不自覺飄向斜前方的球臺——小頭已經在練了。
他今天換了件淺灰色運動服，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線條緊實的肌肉。陪練教練喂球的速度很快，幾乎是球剛落地，他的球拍就已經迎上去，正手弧圈拉得又快又轉，乒乓球撞在球臺邊沿，發(fā)出清脆的“咚”聲。小莎盯著他揮拍的動作，悄悄在心里模仿：轉腰的幅度、手腕的發(fā)力點、腳步的銜接……原來他看似輕松的回球里，藏著這么多細節(jié)。
“看啥呢？又研究小頭?。俊毙＄鳒愡^來，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，忍不住笑，“我跟你說，他每天都比隊里規(guī)定的時間早來一小時，雷打不動。不過你也別太在意他昨天說的話，他對自己更狠——上次練反手擰拉，手腕拉傷了還硬撐，最后被隊醫(yī)架去理療室了?！?/p>
小莎心里一動，想起昨天練混雙時，小頭雖然語氣冷淡，卻會在她腳步沒跟上時，特意放慢節(jié)奏等她。正想再問點什么，李指導的聲音已經響起來：“所有人集合，準備練多球！”
隊員們迅速圍攏過來，小莎趕緊站到女隊的隊伍里。李指導手里拿著訓練計劃表，目光掃過眾人：“今天多球訓練分兩組，一組練快攻，一組練旋轉，老隊員帶新隊員，兩兩配對?！彼D了頓，視線落在小莎和另一個新隊員身上，“小莎，你跟小頭一組，他帶你練旋轉球?！?/p>
周圍瞬間安靜了幾秒，好幾道目光齊刷刷投向小莎。她心里咯噔一下，下意識看向小頭，對方卻像是沒聽到似的，依舊低頭擦著球拍，只有耳尖微微泛紅——或許是她看錯了？
“愣著干嘛？趕緊去球臺?！崩钪笇屏怂话眩Z氣里帶著點催促。
小莎攥緊球拍，一步步走向小頭所在的球臺。他已經站在對面，手里拿著一個黃色的訓練用球，見她過來，只是淡淡開口：“你先練接旋轉球，我發(fā)側旋，你試著用反手擰拉接?！?/p>
沒有多余的寒暄，直接進入訓練狀態(tài)。小莎深吸一口氣，調整好站姿，盯著小頭的手。他發(fā)球的動作很標準，球拋得不高，球拍摩擦球的瞬間，能看到球在空中劃出一道細微的弧線。小莎迅速判斷旋轉方向，手腕一翻，試圖用反手擰拉接回去——可球剛碰到球拍，就因為吃了旋轉，直接飛出了球臺。
“不行，”小頭放下球，眉頭微蹙，“判斷旋轉太慢，手腕發(fā)力時機錯了。你看，”他拿起一個球，慢動作演示，“我發(fā)球時球拍是從下往上摩擦，球是側上旋，你擰拉的時候，拍面要稍微壓一點，不然球會飛。”
他的聲音比昨天柔和了些，沒有了之前的冷淡。小莎盯著他的動作，認真記下：“我再試試?！?/p>
第二次發(fā)球，小莎集中全部注意力。看到小頭的球拍軌跡，她迅速調整拍面，手腕發(fā)力的瞬間，果然感覺到球的旋轉被卸去了一部分，球穩(wěn)穩(wěn)地落在對方球臺。
“對了，”小頭的語氣里終于帶了點認可，“再來?！?/p>
接下來的訓練里，小頭不再只是單純發(fā)球，而是會在她接好球后，故意回一個刁鉆的落點，逼她移動腳步。小莎一開始很狼狽，好幾次因為腳步沒跟上，摔得膝蓋發(fā)疼，但她沒喊停，只是爬起來揉了揉膝蓋，繼續(xù)練。
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流，滴進眼睛里，澀得她睜不開眼。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，剛想繼續(xù)，就見小頭遞過來一條白色毛巾：“擦汗，別揉眼睛，容易感染。”
小莎接過毛巾，指尖碰到他的手指，兩人都頓了一下，又迅速移開。毛巾上還帶著淡淡的洗衣液香味，和小頭身上的味道一樣，很干凈。她胡亂擦了擦臉，小聲說了句“謝謝”。
“不用，”小頭轉過身，重新拿起球，“接下來練正手，我喂你正手位的球，你注意轉腰發(fā)力?！?/p>
提到正手，小莎心里一緊——這是她的短板。果然，剛開始練的時候，她的正手進攻要么力量不足，要么角度太正，被小頭輕易擋回來。練了十幾分鐘，她的手臂已經開始發(fā)酸，正手攻球的速度也慢了下來。
“停?！毙☆^突然喊停，走到她身邊，“轉腰的時候，重心要低一點，你看，”他站到她旁邊，做了個示范，“像這樣，把身體的力量傳到手臂上，再發(fā)力?！?/p>
他的聲音就在耳邊，帶著點溫熱的氣息。小莎的心跳莫名快了幾分，她趕緊跟著模仿，轉腰、揮拍，果然感覺發(fā)力順暢了不少。
“對，就是這樣?！毙☆^的語氣里多了幾分耐心，“再來一次。”
這一次，小莎的正手進攻終于有了起色，球撞在對方球臺的死角，小頭沒接住。他愣了一下，然后笑了——這是小莎第一次看到他笑，嘴角微微上揚，眼睛彎成了月牙，和平時冷淡的樣子判若兩人。
“不錯，有進步?！毙☆^拿起球，繼續(xù)喂球，“保持這個感覺?！?/p>
接下來的訓練越來越順利，小莎漸漸找到了正手發(fā)力的訣竅，和小頭的配合也越來越默契。有時候小頭一個眼神，她就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；她回球的落點偏了，小頭也會及時調整，把球回給她舒服的位置。
不知不覺，一個小時的多球訓練結束了。李指導走過來，看了看兩人的訓練情況，滿意地點點頭：“很好，小莎進步很快，小頭帶得不錯。接下來自由訓練，大家自己找對手練對攻?！?/p>
隊員們紛紛散開，小琪跑過來，一臉八卦地看著小莎：“可以啊你，居然能讓小頭笑！我跟他練了這么多次，他都沒給過我好臉色。”
小莎的臉有點紅，趕緊轉移話題：“你跟我練對攻吧，我想鞏固一下正手。”
“行啊，不過你可得手下留情?！毙＄髂闷鹎蚺?，站到對面。
兩人剛練了沒幾分鐘，就聽到旁邊球臺傳來一陣爭執(zhí)聲。小莎抬頭看過去，只見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男生正和陪練教練吵架，語氣很沖：“你喂球這么慢，我怎么練反應速度？能不能專業(yè)點？”
陪練教練臉色不太好：“我是按照訓練計劃來的，你要是覺得慢，可以跟李指導說，換個教練?！?/p>
“換就換，誰怕誰！”男生說完，把球拍往球臺上一摔，轉身就要走。
“住手！”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，是小頭。他走過去，撿起地上的球拍，遞給那個男生，“訓練不是耍脾氣的地方，有問題可以溝通，摔球拍算什么本事？”
那個男生愣了一下，隨即不服氣地說：“我跟教練的事，跟你沒關系！”
“有關系，”小頭看著他，眼神里帶著點壓迫感，“這里是國家一隊，每個人都在為了比賽努力，你在這里鬧脾氣，影響的是所有人的訓練氛圍。要是不想練，就回省隊去?！?/p>
男生被說得臉通紅，想說什么，卻又說不出口。周圍的隊員都看了過來，議論聲越來越大。
就在這時，李指導和男隊主教練王指導走了過來。王指導臉色一沉：“怎么回事？訓練時間吵什么？”
陪練教練趕緊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。王指導聽完，瞪了那個男生一眼：“跟教練道歉，然后去罰跑十圈。要是再敢在訓練館鬧脾氣，就直接退回二隊！”
男生不敢反駁，低著頭跟陪練教練道了歉，然后拿著球拍，灰溜溜地跑向操場。
訓練館里又恢復了安靜，只剩下乒乓球撞擊球臺的聲音。小莎看著小頭的背影，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敬佩——他雖然話少，卻很有擔當，知道維護訓練館的秩序。
“別看了，趕緊練吧，不然等會兒李指導又要罰你加練了?！毙＄髋隽伺鏊母觳?。
小莎回過神，趕緊拿起球拍，繼續(xù)和小琪練對攻。可她的心思卻有點飄，總是忍不住看向小頭的球臺。他已經重新開始訓練，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(fā)生過，只是偶爾會在她看過去的時候，正好抬起頭，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，又迅速移開。
中午十二點，訓練結束的鈴聲響起。隊員們收拾好東西，紛紛走向食堂。小莎和小琪走在后面，剛出訓練館，就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。
“小莎，等一下?！?/p>
小莎回頭，看到小頭站在不遠處，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的護腕?！斑@個，昨天你練球的時候掉的，我?guī)湍銚炱饋砹??！彼哌^來，把護腕遞給她。
小莎這才想起，昨天練混雙的時候，她的護腕確實掉了，后來忙著應付記者，忘了找?！爸x謝，我還以為丟了呢?！彼舆^護腕，指尖碰到他的手，又是一陣細微的電流感。
“不用，”小頭頓了頓，又補充道，“下午練雙打配合，你提前十分鐘來，我跟你說一下戰(zhàn)術。”
小莎愣住了，她沒想到小頭會主動跟她討論戰(zhàn)術?！昂?，我一定準時到?！彼昧c頭，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小頭看著她的樣子，嘴角又微微上揚了一下，然后轉身走向食堂。小莎看著他的背影，攥緊了手里的護腕，心里暖暖的。
“喲，這是被小頭‘特殊照顧’了??？”小琪湊過來，擠眉弄眼地笑，“我跟你說，他從來沒主動跟哪個新隊員討論戰(zhàn)術，你可真是個例外?！?/p>
小莎的臉有點紅，卻忍不住笑了?；蛟S，小頭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難相處。
下午兩點，小莎提前十分鐘來到訓練館。小頭已經在了，他坐在球臺邊的椅子上，手里拿著一張戰(zhàn)術圖，見她過來，招手讓她坐下。
“你看，”他指著戰(zhàn)術圖，“雙打跟單打不一樣，講究的是配合。我們倆一個左手一個右手，站位可以靈活一點，你負責封網，我負責底線……”
他耐心地講解著，小莎認真聽著，時不時提出自己的疑問。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，落在兩人身上，畫面格外溫馨。
就在兩人討論得正投入的時候，訓練館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。小莎抬頭看過去，只見昨天那個摔球拍的男生走了進來，他的臉色不太好，眼神里帶著點敵意，直直地看向小莎和小頭。
小莎心里一緊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。而小頭也抬起頭，看到那個男生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。
那個男生走到他們面前，盯著小莎，語氣不善地說：“你就是小莎？聽說你跟小頭關系很好？我警告你，離他遠點，不然有你好果子吃！”
小莎愣住了，她沒想到這個男生會突然來找她的麻煩。她看向小頭，希望他能說點什么?？尚☆^只是看著那個男生，眼神越來越冷，沒有說話。
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，周圍幾個提前來訓練的隊員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，紛紛看了過來。小莎攥緊了手里的戰(zhàn)術圖，心里又委屈又生氣——她只是想好好訓練，跟小頭搞好配合，怎么就惹到他了？
那個男生見小莎不說話，以為她怕了，又往前走了一步，正要開口，卻被小頭攔住了?！澳阆敫墒裁?？”小頭的語氣很冷，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，“訓練館不是你撒野的地方，再敢找小莎的麻煩，我不介意讓你再跑二十圈。”
男生被小頭的氣勢嚇住了，后退了一步，卻還是不服氣地說：“我跟她說話，關你什么事？”
“她是我?guī)У年爢T，就關我的事。”小頭看著他，眼神里的寒意讓男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，“趕緊滾去訓練，再廢話，我就告訴王指導?！?/p>
男生咬了咬牙，狠狠瞪了小莎一眼，然后轉身走向自己的球臺。
小莎看著小頭的背影，心里又感動又愧疚：“對不起，都怪我，給你添麻煩了?！?/p>
“跟你沒關系，”小頭轉過身，語氣恢復了平靜，“他就是輸不起，看到你進步快，心里不平衡。別理他，我們繼續(xù)說戰(zhàn)術?！?/p>
雖然小頭這么說，小莎心里還是有點不安。她不知道那個男生會不會就此罷休，也不知道接下來的訓練中，還會遇到什么麻煩。
兩人繼續(xù)討論戰(zhàn)術，可小莎的心思卻總是忍不住飄向那個男生的球臺。他正對著空球臺練球，時不時會看過來一眼，眼神里的敵意越來越濃。
夕陽西下的時候，訓練終于結束了。小莎收拾好東西，跟小琪一起走出訓練館。剛到宿舍樓下，就看到那個男生站在不遠處，似乎在等她。
小琪也看到了，趕緊拉了拉小莎的胳膊：“要不我們繞路走吧，別跟他硬碰硬。”
小莎猶豫了一下，搖了搖頭：“不行，我不能一直躲著他。”她深吸一口氣，朝著那個男生走過去，“你找我有事嗎？”
男生看著她，冷笑了一聲：“我警告你，別以為有小頭護著你就了不起。明天的隊內對抗賽，我會讓你知道，誰才是真正有實力的人?！?/p>
說完，他轉身就走。小莎站在原地，心里沉甸甸的——她知道，明天的對抗賽，她和這個男生很可能會分到一組。以她現在的實力，能打得過他嗎？
回到宿舍，小莎躺在床上，翻來覆去睡不著。她想起白天小頭耐心教她打球的樣子，想起他為她解圍的樣子，又想起那個男生的威脅，心里又緊張又期待。
“不管怎么樣，我都要好好打?！毙∩o了拳頭，在心里給自己打氣，“不僅要證明給那個男生看，也要證明給小頭看，我不是配不上他的搭檔。”
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，落在床頭的球拍上。小莎看著球拍，仿佛看到了明天對抗賽的場景。她不知道，這場即將到來的比賽，不僅會讓她和那個男生的矛盾升級，還會讓她和小頭的關系，發(fā)生意想不到的變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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