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國錦標賽混雙冠軍的榮耀光環(huán)尚未散去，隨之而來的卻并非全是鮮花和掌聲。網(wǎng)絡時代的信息洪流，裹挾著各種聲音，以驚人的速度席卷而來，將剛剛從賽場走下的兩人，推入了另一個看不見硝煙的戰(zhàn)場。
奪冠后的第二天清晨，小莎在宿舍里被小琪的驚呼聲吵醒。
“莎莎！你快看這個！”小琪舉著手機，臉色有些難看，將屏幕懟到小莎眼前。
屏幕上，是一個體育八卦自媒體發(fā)布的聳動標題：《國乒新晉混雙冠軍戀情曝光？賽場深情護腕，采訪曖昧互動！》配圖正是昨天賽后采訪時的場景——小頭的手掌覆蓋在小莎手腕護腕上的特寫鏡頭，以及兩人在領獎臺上相視而笑的瞬間。文章用極其煽情的筆調，將小頭那個保護性的動作解讀為“深情守護”，將兩人在采訪中的眼神交流描述為“暗藏情愫”，甚至捕風捉影地編造了一些“訓練場親密互動”、“私下約會”的所謂“知情人士爆料”。
“這…這都什么跟什么??！”小莎的臉瞬間漲得通紅，一半是羞憤，一半是震驚。她一把搶過手機，手指顫抖地往下翻。評論區(qū)早已炸開了鍋：
“啊啊?。∥揖驼f他們是真的！太甜了！”
“那個護腕肯定有故事！頭哥看莎莎的眼神絕了！”
“比賽時就覺得不對勁，果然！”
“樓上別YY了，人家就是搭檔好嗎？”
“搭檔？搭檔會那樣護著？采訪還說什么‘不只是護具’？懂的都懂！”
“心疼張琪小姐姐…（張琪是張超女友）”
“別帶節(jié)奏！關注比賽！”
各種猜測、臆想、甚至惡意的調侃，如同密密麻麻的針尖，刺得小莎眼睛生疼。她感覺一股熱血直沖頭頂，手指冰涼。她和小頭的關系，是私密的，是經(jīng)歷了無數(shù)波折才逐漸清晰的，是他們小心翼翼守護的珍寶，如今卻被這樣赤裸裸地、帶著娛樂化的解讀暴露在公眾視野下，甚至被扭曲、被消費！
“還有這個！”小琪又點開另一個鏈接，是一個短視頻，標題更露骨：《冠軍情侶實錘？王大頭英雄救美，賽場緊擁小女友！》視頻剪輯了昨天粉絲圍堵時，小頭在混亂中攬住小莎腰身穩(wěn)住她的那短短幾秒鐘畫面，配上了極其煽情的背景音樂和慢動作回放，刻意放大了那個瞬間的肢體接觸。
小莎看著視頻里自己驚慌失措的表情和小頭緊鎖的眉頭，感覺像是被人剝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示眾！巨大的屈辱感和憤怒讓她渾身發(fā)抖，眼淚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轉。她猛地將手機扔回給小琪，聲音帶著哭腔：“他們怎么能這樣？！胡說八道！”
“別氣別氣！”小琪連忙安慰，“這些人就是靠這個博眼球的！別理他們！”
但怎么可能不理？當小莎和小頭走進訓練館時，立刻感受到了氣氛的異樣。隊員們看他們的眼神都帶著一絲探究和玩味，竊竊私語聲雖然壓得很低，卻像蚊子一樣嗡嗡作響。幾個平時關系一般的隊員，甚至帶著一絲揶揄的笑容湊過來：“頭哥，莎莎，恭喜奪冠?。「星橐采郎亓寺?！” “就是，采訪時那眼神，嘖嘖…”
小莎低著頭，臉頰滾燙，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。她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她身上，讓她渾身不自在。手腕的舊傷似乎也感應到了她的情緒波動，隱隱傳來酸脹感。
小頭的臉色則陰沉得可怕。他緊抿著嘴唇，下頜線繃得如同刀鋒，眼神冰冷地掃過那幾個開玩笑的隊員，那目光銳利得讓人心底發(fā)寒。那幾個隊員立刻噤聲，訕訕地走開了。
整個上午的訓練，氣氛都極其壓抑。小莎心神不寧，失誤頻頻。一個簡單的反手撕斜線，竟然直接打飛了。
“鄭小莎！集中精神！”雷教的怒吼如同炸雷，嚇得小莎渾身一顫。
“對不起…”她低聲道歉，感覺更加難堪。
小頭雖然沒有明顯失誤，但訓練時的低氣壓比平時更甚，每一個球都打得極其兇狠，仿佛要將所有的不滿都發(fā)泄在球上。他和小莎之間的配合也失去了前幾天的流暢感，多了幾分刻意的疏離和僵硬。他不再像之前那樣自然地幫她撿球，眼神交流也刻意避開。
午休時間，小莎獨自坐在食堂角落，食不知味。手機屏幕亮著，推送的依舊是那些關于她和“王大頭戀情”的八卦新聞，標題一個比一個聳動。她煩躁地關掉屏幕，感覺胸口堵得慌。
就在這時，她的手機震動起來，是媽媽打來的。
“莎莎，你沒事吧？”媽媽的聲音充滿了擔憂，“我和你爸看到網(wǎng)上那些消息了…亂七八糟的…沒影響你訓練吧？手腕還好嗎？”
“媽，我沒事…”小莎鼻子一酸，強忍著眼淚，“那些都是亂寫的，你別信…”
“媽知道，媽知道…”媽媽嘆了口氣，“就是擔心你壓力大…你和小頭…你們…”
“我們就是搭檔！”小莎脫口而出，聲音有些急促，“很好的搭檔！網(wǎng)上都是瞎說的！”
“好好好，媽知道了。你專心訓練，別想太多。手腕一定要保護好…”
掛了電話，小莎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。連遠在家鄉(xiāng)的父母都看到了那些報道，還為此擔心…這種被誤解、被圍觀、甚至被消費的感覺，比輸?shù)粢粓霰荣愡€要難受百倍！
下午的訓練，雷教的臉黑得像鍋底。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開始訓練，而是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。
“都給我聽好了！”雷教的聲音冰冷，帶著壓抑的怒火，目光如同刀子般掃過眾人，最后定格在小莎和小頭身上，“我不管你們在網(wǎng)上看到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！這里是訓練場！是你們流血流汗、為國爭光的地方！不是給你們談情說愛、搞八卦的地方！”
他的話語極其嚴厲，毫不留情：“誰要是再因為那些破事影響訓練狀態(tài)，影響團隊氛圍，就給我滾出去！世乒賽的名額，不是給心思不在球上的人準備的！”
小莎感覺臉上火辣辣的，羞愧得抬不起頭。小頭緊握著拳頭，指關節(jié)因為用力而發(fā)白，眼神里充滿了屈辱和憤怒。
“還有你們！”雷教的目光掃向其他隊員，“管好自己的嘴！把心思都給我放在球上！再讓我聽到誰嚼舌根，一律隊內處分！”
訓話結束，訓練館里死一般的寂靜。隊員們大氣都不敢出，各自散開開始訓練。小莎和小頭沉默地走向球臺，氣氛比上午更加凝重。
訓練中，兩人都憋著一股勁，打得異常兇狠，但彼此之間的交流幾乎為零。小莎每一次發(fā)力，手腕的酸脹感都提醒著她外界的喧囂和雷教的訓斥，動作越發(fā)僵硬。小頭則如同沉默的火山，每一次擊球都帶著破風聲，眼神銳利得嚇人。
訓練結束后，小莎沒有像往常一樣留下加練，而是第一個快步離開了訓練館。她只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環(huán)境。
回到宿舍，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，淚水終于決堤。委屈、憤怒、羞愧、壓力…種種情緒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。她不明白，為什么她和搭檔之間那份純粹的信任和默契，會被扭曲成這個樣子？為什么贏得冠軍后，迎接他們的不是純粹的喜悅，而是鋪天蓋地的窺探和惡意解讀？
就在這時，房門被輕輕敲響。
“誰？”小莎慌忙擦掉眼淚。
“是我?！遍T外傳來小頭低沉的聲音。
小莎猶豫了一下，還是打開了門。小頭站在門口，手里拿著一個冰袋和一管藥膏。他的臉色依舊冷峻，但眼神深處似乎壓抑著某種翻涌的情緒。
“手腕，”他把冰袋和藥膏遞過來，“冰敷一下，再揉開?！?/p>
小莎接過東西，低聲道：“謝謝?！?/p>
小頭沒有立刻離開，沉默地站在門口。走廊的燈光在他身后投下長長的影子。
“那些報道…”小莎忍不住開口，聲音帶著哽咽，“都是胡說八道…”
“我知道?！毙☆^打斷她，聲音低沉而堅定，“不用管他們?！?/p>
“可是…”小莎抬起頭，淚眼朦朧地看著他，“雷教他…還有大家…”
“雷教罵的是影響訓練的人?！毙☆^看著她，眼神銳利，“只要我們打好球，他就無話可說。”
他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：“別人怎么看，怎么說，是別人的事。我們打我們的球。”
“但是…”小莎想起那些惡意的評論和父母擔憂的電話，心里依舊難受。
“沒有但是。”小頭的語氣斬釘截鐵，“我們的目標是什么？是世乒賽冠軍！不是跟那些無聊的人打嘴仗！”
他上前一步，目光灼灼地盯著她：“你想讓他們閉嘴嗎？”
小莎下意識地點點頭。
“那就用球說話！”小頭的聲音低沉而有力，帶著一種近乎燃燒的決絕，“在賽場上，把他們打服！把冠軍拿回來！到時候，所有的聲音都會變成掌聲！”
他的話語像一記重錘，狠狠砸在小莎心上！驅散了迷茫和委屈，點燃了沉寂的斗志！是啊，辯解有什么用？憤怒有什么用？唯有實力，唯有勝利，才是粉碎一切流言蜚語最有力的武器！
小莎看著眼前這個眼神堅定、如同磐石般的搭檔，心中的陰霾仿佛被一道強光刺破。她用力擦掉臉上的淚水，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：“對！用球說話！”
小頭看著她重新亮起來的眼睛，緊繃的下頜線似乎柔和了一瞬。他點了點頭，沒再多說，轉身離開。
小莎關上門，背靠著門板，手里緊緊攥著那管冰涼的藥膏和冰袋。手腕的酸脹感依舊存在，但心中那份沉重的壓力，卻仿佛被小頭那番話卸去了一大半。
輿論的壓力如同沉重的枷鎖，但此刻，她找到了掙脫枷鎖的力量——不是逃避，不是辯解，而是用更專注的訓練，用更強大的實力，用世乒賽的金牌，去回應所有的質疑，去證明自己的價值！
她走到窗邊，看著窗外訓練館依舊亮著的燈光，深吸一口氣。世乒賽的戰(zhàn)場，才是他們真正的舞臺。而通往那里的路，注定布滿荊棘，但此刻，她已不再畏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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