閣樓里的第三通電話

老城區(qū)的雨總帶著股霉味，黏糊糊地貼在玻璃窗上。林晚把最后一個紙箱拖進(jìn)閣樓時，樓梯板發(fā)出“吱呀”一聲悶響，像老人壓抑的咳嗽。這是她繼承的祖宅，父母去世后閑置了十年，灰塵在陽光里織成密網(wǎng)，嗆得她直皺眉。

“叮鈴——”

老式座機(jī)突然響了，黃銅聽筒泛著冷光。林晚愣住，她明明沒接通電話線。鈴聲執(zhí)拗地鉆入耳膜，帶著老式電話特有的電流雜音，像有只無形的手在扯動她的神經(jīng)。她猶豫著拿起聽筒，里面只有沙沙的白噪音，還有極輕的、類似指甲刮擦塑料的聲響。

“喂？”她試探著問。

“……302房，漏水了?！迸说穆曇羯硢〉孟衩芍啿?，尾音拖得很長，像是從水管里擠出來的。

林晚攥緊聽筒，閣樓里根本沒有302房。她剛想追問，電話“咔嗒”一聲斷了。窗外的雨突然變大，雨點砸在瓦片上，竟和剛才的刮擦聲漸漸重合。她盯著那部黑色座機(jī)，機(jī)身側(cè)面貼著張泛黃的便簽，字跡模糊：“夜間勿接第三通來電”。

第一通電話，是巧合吧。她這樣安慰自己，轉(zhuǎn)身繼續(xù)整理紙箱。里面大多是舊書和老照片，翻到最底層時，一張褪色的全家福掉了出來。照片上的女人抱著嬰兒，笑容溫婉，可那雙眼睛卻直直地盯著鏡頭外，和剛才電話里的聲音莫名重疊。林晚的指尖發(fā)麻——這是她素未謀面的姑姑，十年前突然失蹤，警方到最后也沒找到蹤跡。

“叮鈴——”

第二通電話又響了。林晚的心跳驟然加速，她死死盯著聽筒，仿佛那是什么活物。鈴聲響了七聲就停了，像有人在電話那頭數(shù)著數(shù)。閣樓的木地板突然傳來輕微的震動，不是她的腳步，而是從樓下傳來的，一步，兩步，緩慢地靠近樓梯口。

“誰？”林晚抓起墻角的掃帚，聲音發(fā)顫。

樓下沒有回應(yīng)，只有雨聲更急了。她壯著膽子往下走，客廳里空蕩蕩的，只有掛鐘在“滴答”作響。玄關(guān)的鏡子蒙著灰，她擦了擦鏡面，卻在里面看到個模糊的影子——一個穿著碎花裙的女人，背對著她站在樓梯上，頭發(fā)濕漉漉地搭在肩上。

“姑姑？”林晚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。

影子動了動，緩緩轉(zhuǎn)過身。鏡子里的女人沒有臉，本該是五官的位置，只有一片模糊的血肉，像被強(qiáng)酸腐蝕過。林晚尖叫著后退，撞翻了身后的花瓶，瓷器碎裂的聲音刺破雨聲。等她再抬頭，鏡子里只剩下自己慘白的臉，地上的水漬卻慢慢聚成腳印，朝著閣樓的方向延伸。

她瘋了似的沖回閣樓，猛地關(guān)上門。老式座機(jī)安靜地躺在桌上，仿佛剛才的兩通電話只是幻覺?？僧?dāng)她的目光落在窗臺時，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(jié)——那里擺著個青花瓷瓶，和剛才摔碎的那個一模一樣，瓶身上的纏枝蓮紋里，似乎有無數(shù)細(xì)小的眼睛在眨動。

“叮鈴——”

第三通電話準(zhǔn)時響起，尖銳得像警報。林晚捂住耳朵，卻擋不住那聲音鉆進(jìn)腦子里。她想起便簽上的話，想起姑姑失蹤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：“別接閣樓的電話，它在找替身?！?/p>

“……302房，漏水了?！边€是那個沙啞的聲音，這次清晰了些，帶著水的腥氣，“你看，水已經(jīng)漫到你腳邊了?！?/p>

林晚猛地低頭，閣樓的地板縫里真的滲出了水，渾濁的液體里浮著幾根黑色的長發(fā)。水越積越深，很快沒過了她的腳踝，冰冷刺骨。她看到水里映出自己的臉，可那雙眼睛卻變成了姑姑的樣子，空洞地盯著她。

“十年前，我也接了第三通電話?！迸说穆曇粼诼犕怖镙p笑，“現(xiàn)在，該你替我待在這里了?！?/p>

水突然開始沸騰，無數(shù)細(xì)小的氣泡里浮出指甲蓋大小的眼球，密密麻麻地盯著林晚。她想逃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雙腳被長發(fā)纏住，那些頭發(fā)從水里鉆出來，順著她的腳踝往上爬，像有生命的藤蔓。

“叮鈴——”

電話還在響，林晚的視線漸漸模糊。她看到那個無臉女人從水里站起來，碎花裙上的水滴滴落在地板上，匯成“302”三個數(shù)字。女人伸出沒有五官的臉，貼在她的耳邊，氣息冰冷：“記住，下一個接電話的人，會聽到你的聲音?！?/p>

第二天，老城區(qū)的雨停了。搬家公司的工人來收拾屋子，發(fā)現(xiàn)閣樓的門反鎖著。砸開門后，里面空蕩蕩的，只有一部老式座機(jī)放在窗臺上，聽筒垂在桌邊，機(jī)身側(cè)面的便簽換了新的字跡，娟秀而詭異：“夜間勿接第三通來電”。

樓下的掛鐘響了十二聲，閣樓的電話突然“叮鈴”一聲，在空無一人的房間里，固執(zhí)地響起。聽筒里傳來年輕女人的聲音，帶著未散的恐懼：“……302房，漏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