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野盡頭，那座破敗的古廟像一頭垂死的巨獸，蹲伏在殘陽下。風(fēng)沙卷起，吹得我衣角獵獵作響。

“你感覺到了嗎？”柳青衣站在我身旁，聲音壓得很低，“那氣息……越來越近?！?/p>

我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目光沒有從古廟上移開。那股熟悉的波動(dòng)確實(shí)就在里面，是玄機(jī)老人的氣息。但我知道，這不可能是真的他。真正的玄機(jī)老人，已經(jīng)在那一夜……消散了。

可無論真假，我都不會(huì)再逃。

我邁步向前，腳步沉穩(wěn)。柳青衣跟上來，右手始終沒離開腰間的符紙。

“小心點(diǎn)?！彼吐曊f，“也許是幻境?！?/p>

“就算是幻境，”我冷笑一聲，“我也要親手撕碎它?！?/p>

踏入古廟，塵土撲面而來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木香和淡淡的血腥味。墻上的壁畫斑駁不清，卻能依稀看出是一幅幅人影——那些都是我。十二世輪回，十二種死法，每一幅都刻骨銘心。

中央，一面銅鏡靜靜地懸掛著，鏡面泛著微弱的光，像是在等待我。

“命鏡的本體?！蔽亦?。

柳青衣站在門口，沒有靠近?！皠e碰它，可能有陷阱?！?/p>

我沒聽進(jìn)去，伸手觸碰鏡面。指尖剛一接觸，一股吸力猛然傳來，我整個(gè)人被拉入其中。

眼前一黑，再睜眼時(shí)，我已經(jīng)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間里。正前方，那個(gè)熟悉的身影緩緩浮現(xiàn)。

玄機(jī)老人。

他穿著那身灰袍，臉上掛著一貫的慈祥笑容，仿佛從未離開過。

“徒兒?！彼p聲喚我，“你終于來了?！?/p>

我咬緊牙關(guān)，拳頭攥得指節(jié)發(fā)白?！澳闶羌俚??！?/p>

“真假不重要。”他說，“重要的是，你想不想聽我說完那句話？”

我不說話，只是盯著他。

他嘆了口氣，眼神里帶著一絲憐憫?！疤K晚晴不是你的工具，也不是命運(yùn)的棋子。她是真心想救你?？赡隳兀磕阌袥]有想過，如果你不走既定的命運(yùn)之路，她的犧牲……就毫無意義?！?/p>

我心頭猛地一震，胸口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。

“你騙我?！蔽乙а勒f，“你總是這樣，說什么天命不可違，說什么一切都是注定的。可你從來不說，她為什么要這樣做！”

“因?yàn)槲也荒芨缮?。”玄機(jī)老人的聲音依舊平靜，“我能做的，只是引導(dǎo)?！?/p>

“放屁！”我怒吼，“你根本就是在看著她去死！”

我沖上去，一把抓住他的衣襟?？上乱幻?，整個(gè)空間劇烈震動(dòng)起來，一道裂痕從地面蔓延至天際。

“林燼！”柳青衣的聲音突然響起，像是從很遠(yuǎn)的地方傳來。

我回頭，看到她出現(xiàn)在幻境邊緣，手里握著一張燃燒的符紙。

“醒過來！”她大喊，“你不是被困在這里的人！你早就掙脫了！”

她沖進(jìn)來，一把將我拉開。符紙貼在我的額頭上，熾熱的靈力瞬間涌入體內(nèi)。

我猛地睜開眼，已經(jīng)回到了古廟之中。

銅鏡仍在原地，但鏡面已經(jīng)碎裂。

“你還好嗎？”柳青衣扶住我，眉頭緊皺。

我喘著氣，掌心還殘留著剛才幻境中的憤怒和痛苦。

“她說得沒錯(cuò)。”我低聲說，“如果我不走既定的命運(yùn)，她的犧牲就毫無意義?！?/p>

“那又怎樣？”柳青衣瞪著我，“你以為她希望你一輩子活在悔恨里？你以為她愿意看你為了她放棄自己的一切？”

我怔住了。

她繼續(xù)說：“她不是讓你愧疚一生，而是希望你能活著，自由地活著?！?/p>

我低下頭，掌心的命鏡碎片微微發(fā)燙。我能感覺到，那里面還有她的意志，她的牽掛。

“我不是工具?！蔽亦?，“我不是任何人的棋子?！?/p>

柳青衣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，聲音柔和了些：“我知道?！?/p>

忽然，逆命輪盤在我身后浮現(xiàn)，光芒刺眼。它似乎感應(yīng)到了什么，開始劇烈震動(dòng)。

古廟的墻壁上，那些輪回剪影開始扭曲變形，仿佛要從中掙脫出來。

“小心！”柳青衣退后一步。

我抬頭，看向那面已經(jīng)破碎的銅鏡。它的碎片漂浮在空中，匯聚成一行字：

“命運(yùn)源頭，在昔年祭壇。”

我瞳孔一縮。

“原來如此……”我喃喃道，“所有的一切，都在那里?！?/p>

柳青衣也看到了那行字，臉色變得凝重。

“我們要去那里？”她問。

我點(diǎn)頭，眼神堅(jiān)定。

“這一次，我想去哪兒，就去哪兒?！?/p>

走出古廟，夜幕已經(jīng)降臨。遠(yuǎn)處的荒野寂靜無聲，只有風(fēng)吹過草葉的沙沙聲。

柳青衣跟在我身邊，沉默了一會(huì)兒，忽然開口：“你知道嗎？她曾經(jīng)對(duì)我說過一句話?！?/p>

我停下腳步，回頭看她。

“她說，‘他一定會(huì)醒來，會(huì)明白這一切不是為了讓他痛苦，而是為了讓他自由?！?/p>

我沒有說話，只是輕輕握了握拳。

“所以，別回頭了?！彼f，“往前走?！?/p>

我點(diǎn)頭，邁步向前。

身后，古廟的輪廓逐漸消失在夜色中。

而就在我們離開后不久，一道黑影悄然出現(xiàn)在古廟廢墟之上。

那人披著黑色長袍，帽檐壓得很低，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。

“終于……”他低聲說，“你終于來了?！?/p>

下一秒，他的身影徹底融入黑暗，消失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