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博文推門進(jìn)來時,陳奕恒還醒著,眼神定定地望著天花板,監(jiān)護(hù)儀的綠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。聽到動靜,他緩緩轉(zhuǎn)過頭,視線落在楊博文泛白的嘴唇上。
“你去哪了?”他的聲音還有些虛弱,卻異常清晰。
楊博文手忙腳亂地把藥瓶塞進(jìn)白大褂口袋,指尖的涼意還沒散去:“去……去了趟洗手間。”
陳奕恒沒說話,目光慢慢下移,停在他下意識按住小腹的手上。病房里靜得只剩下儀器的嗡鳴,那道目光像帶著重量,壓得楊博文后背發(fā)僵。
“你早上吐了?!标愞群阃蝗婚_口,語氣平鋪直敘,“剛才在門口,也吐了。”
楊博文的心跳漏了一拍,強裝鎮(zhèn)定地扯了扯嘴角:“可能是醫(yī)院的味道太沖了,有點反胃?!?/p>
陳奕恒沒接話,只是看著他,眼神里帶著一種近乎洞悉的平靜。過了幾秒,他輕輕抬起手,動作緩慢得像怕驚擾什么:“我能摸摸嗎?”
楊博文渾身一震,像被燙到似的往后退了半步,手死死按在小腹上,眼里閃過一絲慌亂:“你……你說什么呢?”
“你的肚子?!标愞群愕穆曇艉茌p,卻像針一樣扎進(jìn)楊博文心里,“是不是有了?”
“沒有!”楊博文幾乎是脫口而出,聲音都帶了點變調(diào),“陳奕恒你別瞎想,我就是腸胃不舒服?!?/p>
陳奕恒沒說話,只是固執(zhí)地伸著手,眼神里沒有探究,只有一種淡淡的疼惜。楊博文看著他蒼白的臉,看著他手背上扎著的輸液針,突然沒了力氣反駁。他慢慢走過去,蹲在床邊,低著頭不敢看他。
陳奕恒的手輕輕落下來,隔著薄薄的白大褂,觸到他小腹的位置。那里還是平坦的,卻像藏著個滾燙的秘密,燙得他指尖微微發(fā)顫。
“什么時候發(fā)現(xiàn)的?”陳奕恒問,聲音輕得像嘆息。
楊博文的肩膀抖了抖,喉結(jié)滾動了很久,才擠出幾個字:“我不知道……可能……可能是吧。”他不敢確定,也不敢去查,像個抱著炸彈的孩子,連碰都不敢碰。
陳奕恒的手頓了頓,慢慢收回來,指尖冰涼。他看著楊博文緊繃的側(cè)臉,看著他眼里的恐懼和無措,突然想起很久以前,楊博文也是這樣,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,自己扛著。
“別怕?!标愞群阏f,聲音很輕,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,“不管是還是不是,總有辦法的。”
楊博文猛地抬頭看他,眼眶紅了。他想說什么,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反胃感堵住,只好狼狽地別過頭,捂著嘴急促地呼吸。陳奕恒看著他慌亂的樣子,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緊了——原來他連自己的事都處理不好,卻還要擔(dān)心別人的困境。
病房里又安靜下來,只有監(jiān)護(hù)儀規(guī)律的“滴滴”聲,像在為這沉默的秘密計數(shù)。楊博文蹲在地上,手指深深掐進(jìn)掌心,陳奕恒躺在床上,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瓶,兩個人都沒再說話,卻好像都聽見了那個藏在小腹里的、微弱的心跳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