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奕恒盯著手邊的魔方，指尖抖得厲害。他猛地抓起魔方，往張桂源腳邊一扔，像是在丟棄什么燙手的東西。

“是我順來的！”他聲音嘶啞，帶著哭腔，卻刻意拔高了音量，像是在說服對方，更像在說服自己，“在哪個垃圾堆里撿的，跟你們沒關(guān)系！”

魔方砸在張桂源的皮鞋上，發(fā)出“咚”的一聲悶響，滾到安安腳邊。孩子彎腰撿起，緊緊抱在懷里，沒說話，只是眼圈紅得更厲害了。

陳奕恒撐著地面爬起來，膝蓋的傷口滲出血，把褲子洇出一塊深色的印子。他不敢看張桂源，也不敢看安安，只是低著頭往后退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
“求你們了……放過我吧?！彼穆曇糗浵聛?，帶著濃濃的哀求，“我就是個撿垃圾的，不是你們要找的人。你們認(rèn)錯了，真的認(rèn)錯了……”

張桂源看著他這副樣子，心像被鈍刀割著疼。他知道陳奕恒在怕什么，那些被刻意遺忘的過往，那些不堪的記憶，像枷鎖一樣套著他，讓他連承認(rèn)自己是誰的勇氣都沒有。

“我不逼你認(rèn)?！睆埞鹪赐白吡艘徊剑曇舴诺酶?，“我們不聊以前，就……就當(dāng)認(rèn)識個新朋友，行嗎？你看起來不太好，我?guī)闳コ渣c(diǎn)東西?！?/p>

“不要！”陳奕恒猛地后退，后背撞到墓園的鐵門，發(fā)出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，“我不去！我什么都不要！你們走！現(xiàn)在就走！”

他的情緒又激動起來，手忙腳亂地去推鐵門，想從縫隙里鉆出去?？设F門銹得厲害，怎么也推不開，急得他眼淚掉得更兇，像個無措的孩子。

安安突然往前走了兩步，把懷里的魔方遞過去，小聲說：“這個……還給你?！?/p>

陳奕恒的動作頓住了。他看著那個磨得發(fā)亮的魔方，看著孩子遞過來的小手，還有那雙清澈又帶著點(diǎn)委屈的眼睛，喉嚨里像堵著棉花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張桂源輕輕按住安安的肩膀，對陳奕恒說：“我們不跟著你，也不打擾你。你拿著魔方，要是……要是哪天想通了，或者遇到難處了，去市中心那家‘老地方’咖啡館找我?！?/p>

他頓了頓，補(bǔ)充道：“我每天都在?！?/p>

陳奕恒沒說話，只是死死盯著地面。

張桂源嘆了口氣，牽著安安轉(zhuǎn)身往墓園外走。走了幾步，安安突然回頭，看著陳奕恒的背影，小聲喊了句：“爸爸……”

陳奕恒的身體猛地一顫，卻沒回頭，只是肩膀抖得更厲害了。

直到張桂源和安安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，陳奕恒才順著鐵門滑坐在地。他捂著臉，壓抑的哭聲終于忍不住溢出來，混著深秋的風(fēng)，在空曠的墓園里打著旋兒。

懷里不知何時多了個東西——是那個魔方，不知被安安什么時候塞回了他口袋里。棱角硌著掌心，像塊滾燙的烙鐵，燙得他心口發(fā)慌。

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逃，也不知道張桂源說的“老地方”咖啡館在哪里。他只知道，剛才安安喊“爸爸”的時候，心里某個地方突然軟了一下，像有暖流涌過，帶著點(diǎn)說不清道不明的……留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