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機的震動還在固執(zhí)地持續(xù)，像根不斷敲打著神經的針，陳奕恒的眼淚流得更兇了。他死死閉著眼，睫毛上掛著的淚珠簌簌往下掉，砸在枕頭上的聲音和震動聲混在一起，格外可憐。

不知震了多久，那聲音終于停了。陳奕恒剛松了口氣，手機卻又“叮咚”響了一聲，是信息提示音。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發(fā)來的，心臟像被一只手攥緊了，又酸又脹。

他掙扎著偏過頭，視線模糊地看向床頭柜。屏幕還亮著，信息預覽框里跳出張桂源的名字，后面跟著一行字：“我在你樓下?！?/p>

“嗡”的一聲，陳奕恒的腦子像炸開了。他猛地想坐起來，卻被眩暈按回床上，喉嚨里涌上一陣腥甜的灼痛。他死死咬著牙，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——這個人怎么就這么不放過他？

樓下隱約傳來腳步聲，從單元門到樓道，一步一步，像踩在他的神經上。接著是敲門聲，不重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執(zhí)拗，一下，又一下。

“陳奕恒，開門。”張桂源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，低沉，卻帶著陳奕恒最熟悉的偏執(zhí)，“我知道你在里面?！?/p>

陳奕恒把臉埋進枕頭，死死捂住耳朵?？赡锹曇粝耖L了腳，鉆進他的耳朵，鉆進他的心里，攪得那片本就滾燙的荒原更亂了。他想喊“滾”，喉嚨里卻只能發(fā)出破碎的嗚咽。

敲門聲停了。陳奕恒的心剛提起來，就聽見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——張桂源有他家的鑰匙。這個認知讓他渾身發(fā)冷，連帶著發(fā)抖都更厲害了。

門開了，腳步聲輕輕走進來。陳奕恒閉著眼，眼淚卻流得更兇了。他感覺到有人在床邊站定，然后一只手輕輕覆上他的額頭，帶著微涼的溫度，和他滾燙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。

“發(fā)燒了？”張桂源的聲音低了些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慌亂。

陳奕恒沒動，也沒說話，只是把臉埋得更深了。他能感覺到張桂源在旁邊坐下，呼吸輕輕拂過他的發(fā)頂，帶著點熟悉的、讓他心慌的氣息。

“為什么不接電話？”張桂源的聲音很輕，“我擔心你?！?/p>

擔心？陳奕恒在心里冷笑。擔心他跑了，擔心他不聽話，擔心他脫離掌控吧。眼淚又涌了上來，他用力閉著眼，不想讓這個人看見自己的狼狽。

張桂源沒再說話，只是輕輕嘆了口氣。接著，陳奕恒感覺到被子被往上拉了拉，蓋住了他露在外面的肩膀。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聲音，大概是張桂源在找什么。

過了一會兒，一只微涼的毛巾敷在了他的額頭上。陳奕恒瑟縮了一下，卻沒躲開。那點涼意太舒服了，像沙漠里的一捧水，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些。

“別動?！睆埞鹪窗醋∷募绨颍曇衾飵еc不容置疑的溫柔，“我去給你倒點水，吃點藥。”

陳奕恒還是沒動，也沒睜眼。他能感覺到張桂源站起來，腳步聲走向廚房，然后是倒水的聲音，開抽屜的聲音。他的腦子里還是亂糟糟的，可不知怎么的，那片滾燙的荒原上，好像悄悄吹來了一絲風，沒那么燙了。

眼淚慢慢止住了，只剩下眼角的濕意。陳奕恒昏昏沉沉地想，或許，就暫時這樣吧。至少現(xiàn)在，他還有點力氣去應付這場突如其來的脆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