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乎是條件反射，張海樓躲子彈的時候，嘴巴里的刀片就射了出去。刀片從陳西風的嘴巴里直接穿透，從后腦出來，血在后腦炸出一朵血花，因為知道軍官的身份與目的，張海樓直接用了最大力道，軍官直接被掀翻在地上，很快昏死過去。

　　張海樓還是冒了一身冷汗。不是因為子彈，也不是因為輕敵，而是原本子彈會擦過他的左臉而去，但發(fā)生了變故，這次是從右邊打的。張海樓堅信自己沒有記錯，可話又說回來，幾乎所有行動都和上次一致，為何會產(chǎn)生偏差？如果這種偏差越來越大……張海樓不敢想了，在腦中快速回憶了一遍剛才發(fā)生的事，試圖找到偏差的起點。

　　一旁的張海俠踢掉軍官手里的槍，盯著張海樓臉上狹長的劃痕若有所思，還以為他被嚇到了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。

　　張海樓嗯了一聲，沖張海俠堪堪一笑，回過神，繼續(xù)行動。他徑直拉開一層抽屜，拿了份報告遞給張海俠：“上面的士兵很快就會下來，你先看看還有什么有用的信息?！?/p>

　　張海俠點頭，接過文件，快速瀏覽后又去不同層級的抽屜翻找起來；張海樓用軍官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，從腰部的皮帶內(nèi)拔出三根金針，刺入喉嚨，調(diào)試幾番，聲音便成了陳西風的嗓音。

　　槍聲很快吸引來一位哨兵，腳步聲漸近。張海樓隨手拽了沓資料，披上軍官的衣服，站到桌子后面，讓尸體遮住他的褲子，然后背對向外面；張海俠立馬躲進死角，藏了起來。

　　“副官，怎么有槍聲？”

　　“剛才有人混進來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跑了?！睆埡潜硨χ诒b模作樣翻動起資料來，聲音幾乎和那個軍官分毫不差?！白屓巳ニ?，我們要加快速度。現(xiàn)在情況怎么樣？”

　　進來的哨兵馬上給下面的人使眼色，然后繼續(xù)報告："馬上就要挖到底能了，現(xiàn)在加倍小心，怕里面的東西出來。"

　　“不錯”，張海樓眼珠不停轉(zhuǎn)動，心里犯了難，現(xiàn)在下令炸開礁石，那些勞工仍無法幸免感染五斗??；如果不炸，他們倆還需要躲到少一個晚上。必須要盡快消滅瘟水以除后患才行。

　　張海樓以前做事的時候，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，他不是很在乎人的死活，可上一次的結(jié)果便是張海俠癱瘓，瘟水被取走，他想冒一次險，找一個兩全的方法。

　　"告訴下面的人，今晚一定要挖通，不管用什么辦法。張啟山的人已經(jīng)來了。"

　　哨兵如釋重負，立即退了出去。想著，張海樓突然靈機一動，看著哨兵還沒走遠，立即把他叫?。骸暗纫坏?。”

　　張海俠躲在犄角旮旯里很不舒服，剛想出來，被張海樓這么一叫，只好又縮了回去。

　　“給你們一個小時時間，不能耽誤了，今晚必須完工，離開這里！張啟山的人不敢輕舉妄動，但他們很快會反應(yīng)過來——讓下面的人都去監(jiān)督勞工，必要時也上，在船上留幾個放哨就行，人不用找了?！?/p>

　　哨兵眼神疑惑：“可是——”

　　“不管用什么辦法。這是你們的事，一個小時后挖不開你們都別干了。”哨兵只得點頭，很快退了出去。

　　張海樓長擰一口氣，拔掉金針，和張海俠繼續(xù)瀏覽資料。

　　“你看我多機智，讓他們撤了火力。上一次我可是一鼓腦讓他們直接炸開的?！睆埡堑恼Z氣像是在邀功，張海俠卻只從中聽得了他的變化，看了一眼，沒有接話，手中文件翻動不停。

　　“切，沒意思?！睆埡亲宰R無趣，專攻起資料來。

　　“你看這個”，張海俠遞給他一張紙，年份似乎很舊，都包漿了，“黃昏草，你聽說過嗎？”

　　張海樓心里咯噔一聲，是他之前沒有接觸過的線索?！澳隳钅睢！?/p>

　　“它偏像神話傳說。相傳有一種生長在湖邊的植物，白天看是黑色，晚上看是白色，沒有人見過黃昏時它的樣子。有位獵人十分好奇此事，但他白天苦等，一直不到黃昏，待他放棄回家的路上，黃昏卻來了，他立馬返回湖，可天一到湖邊便黑下來。獵人循環(huán)往復(fù)好幾次都是如此，后來他用了一種手段，終于在黃昏看到了那草的樣子，人卻變得瘋癲了，村里聽聞后又有人嘗試，最終都以失蹤或瘋癲結(jié)束，因此人們稱其黃昏草，一種不可在黃昏看見的禁忌植物?！?/p>

　　“這種不靠譜的東西為什么會在這兒，難不成這副官童心未泯，專好獵奇？”張海樓翻了個白眼，對此不甚在意。

　　“可你不覺得奇怪嗎，獵人用的什么方法在黃昏看到？為什么會變瘋？張海俠繼續(xù)追問："而且這份文件附在水鬼食人案的上面，這里面肯定有蹊蹺?！?/p>

　　“有蹊蹺也不是現(xiàn)在”，張海樓拍掉手上的灰塵：“我們得走了，藏到其它船上，時間一到立馬下去給瘟水洗個澡。”

　　說著提了兩桶消毒水塞到張海俠手里，自己又拿了兩桶，剛走出隔斷，又放下，回頭找出口罩和手套給張海俠放到褲帶里：“這可是五斗病，你防護好。我已經(jīng)得過了，無所畏?！?/p>

　　張海俠看著張海樓，突然問道：“所以我是因為五斗病死的嗎？”

　　他頓住，這句話又勾起了張海樓不好回憶，“沒有，你命硬著呢，別瞎想。走吧?！?/p>

　　張海俠點點頭，兩人無言，從樓梯爬上去，上到甲板。

　　因為剛才的命令，甲板上只剩下八個哨兵，其余人都凋去了礁上，隔著老遠也能聽見作業(yè)區(qū)的騷動，看來已經(jīng)開始加速收底了。

　　兩人貓腰避開哨兵的視野范圍，三兩下回到來時的陰影處，默契地跨過欄桿一躍下海。手中的酒精沒有使他們減速分毫，很快游到了另一艘船邊，刻著名字的船只板面已經(jīng)銹得看不出叫什么了。

　　兩人如法炮制，很順利地進入了這只船的船艄樓內(nèi)，張海樓剛要下去，就被一只胳膊拽住：“里面有人的氣息”。

　　“這艘船是安置勞工的，總不能又來一位副官吧。你聞聞，有幾個人？”張海俠聽罷摘掉口罩，閉上眼，面沖貨倉聞了聞，一股腐爛發(fā)霉的氣味直沖鼻腔，夾帶著咸膩的汗味兒。張海俠捂住鼻子搖頭：“里面太臭了，聞不出來?！?/p>

　　“事已至此，直接下去看看得了。”張海樓替張海俠扶上口罩，輕拍他的肩先下去了。

　　兩人走過旋轉(zhuǎn)樓梯，在進入貨艙的門邊貓腰窺探：貨艙被改造成勞工休息的地方，幾個本箱平堆在兩側(cè)，好一點的有布鋪，大多數(shù)直接睡箱子上，散落的衣物被褲便是臭味的源頭。中間沒有木桌，吃過的德國罐頭餐盒積得快溢出桌子。

　　張海俠不由皺起眉頭。

　　艙室空曠無人，留有匆忙離開的痕跡，估計是被叫去趕工了。張海樓跨過地上的生活垃圾，走到一貨箱前，看見了被汗?jié)n抹糊的商標信息，似乎是一只首尾相銜的百足蟲，下方用德語寫著幾行字，張海樓沒學(xué)過，轉(zhuǎn)頭問張海俠。

　　“應(yīng)該是一箱啤酒?！睆埡b用手指擦去灰塵，十幾年前的酒，估計早被消耗掉了，沒有其它線索。

　　遠處角落忽地傳來一陣碰撞聲，兩人對視一眼，貓腰向聲源處走。

　　有兩個人。張海俠用唇語告訴張海樓，那處的環(huán)境還算干凈，可以聞出不同的汗味兒來。

　　木質(zhì)地板年久失修，走起來難免發(fā)出響聲，幸好被外面叮叮當當挖掘的聲音掩蓋，并沒有暴露。兩人用貨箱作掩護，探頭查探，發(fā)現(xiàn)只有一老一少正在交流。

　　“阿公，他們馬上就要完工了，我們可以回家了對嗎？”

　　“囡囡不急，軍官先生會安排好的，等回了中國，阿公帶你去嘗嘗永州豆腐，那白花花的豆腐和囡囡一樣彈！”年過七旬的男人慈愛地扶摸著那個小女孩，但張海樓不難看出，他的頑疾已病入膏肓，一呼一吸、舉手投足都僵硬，實是強弓之弩。

　　張海俠用胳膊碰了一下他，眼神詢問是否要上前去。張海樓會意點頭，徑直走向他們。

　　一老一少嚇得抱在一起，眼里盡是恐慌。

　　“軍……軍官大人，我們兩人實在不適合去上工，您看……”

　　張海樓擺擺手，向他們解釋：“我們和他們不是一伙人，不會對你們怎樣，就是想問幾個問題，二位只要別向其他人說我們來過的事兒，我們?nèi)f事大吉，如何？”

　　“當然，我們絕對不提，您們亞根就沒來過……”老人立馬發(fā)誓，但雙手仍死死護住小女孩，眼睛半刻不離張海樓。

　　"那么——你們對他們做這些事的動機可有了解？或者說，他們是如何得到情報知道這里有沉船的？"張海俠倒是先行發(fā)問，張海樓在一旁，臉色不是很好看。

　　“老朽對他們的動機并不是很透澈，只是聽聞他們要找一種病苗做研究，我們被劫船的同行好多都因此病死了，不知軍官大人們把尸體帶去了哪里，許是扔下船了也說不定？”張海俠倒吸一口涼氣，這些事都和海樓的話吻合，那么確實該打起精神好好調(diào)查一番了。

　　“我……我記得兩年前，有一般船找到了我們，船上的人和副官開了一次會，應(yīng)該是有關(guān)沉船具體位置的，開完會后我們立馬被趕上船，來到了這兒。”小女孩自告奮勇訴說著兩年前的事。

　　張海俠側(cè)身在張海樓耳邊說：“那隊人要么是他們的頭目，要么就是送情報的，但還是沒有說明本質(zhì)問題：那隊人怎么知道沉船位置的？”張海俠抱著胳膊沉思了一會兒，補充道：“我總覺得和你怎么來到這個時空有關(guān)?！?/p>

　　張海樓沒有找到這兩者之間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，動腦子的活還是交給蝦仔吧，他想著，自己保護好他才是重中之重。

　　“你之前來查盤花海礁是哪一年？”張海俠突然問道。

　　“??？16年。”張海樓有點摸不清頭腦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你掉進了一個先入為主的陷阱”張海俠神色復(fù)雜，眼中似一汪神秘莫測的大海。

　　“誰告訴你今年就是16年的？”

　　張海樓臉色煞白，全身僵住，陰謀的氣息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