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等等,”林清硯反手攥住他,怕他又松手,眼神里的好奇壓不住,“你……是不是姓沈?”
沈燎腳步未停:“是。”
“那你……是不是特別恨我?”林清硯問得小心翼翼。
“林少”,總覺得這姓沈的和自己脫不了干系。
沈燎側頭看他,日光透過回廊的窗欞,在他臉上切出明暗的痕:“不恨。”
“???”
“我們不認識?!彼f得平鋪直敘,指尖的力道卻松了些,“至少現(xiàn)在不認識。”
林清硯愣了愣,突然笑了,帶著點富家子弟的坦蕩:“那我介紹下,我叫林清硯,家里做古董生意的,不算頂尖,但也算有點家底……”
還有點兒病是吧?
“關我什么事……沈燎。”沈燎指了指回廊盡頭的一扇木門,門楣上寫著“庫房”兩個字,“到地方了,找香?!?/p>
林清硯被他噎了下,倒也不惱,只是摸著下巴尋思:姓沈,長得像那女鬼……有意思!
沈燎沒理他,推開門。儲物倉里堆著半人高的木箱,空氣里飄著樟木和霉味,角落里蛛網(wǎng)結得密密麻麻。最里面的架子上,隱約能看見幾個香筒,蒙著厚厚的灰。
“看來找對地方了?!鄙蛄撬闪怂晌罩氖?,率先往里走,“仔細找找?!?/p>
林清硯低頭看了眼兩人相握的手,沈燎的指尖微涼,掌心卻帶著點穩(wěn)當?shù)臏囟取?/p>
他生出點奇怪的念頭:要是這手一直不松開,或許……能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不過,沈燎也告訴他更多的事情。
“咱們現(xiàn)在是處于一片幻象之中,在這里面發(fā)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,不要用你對現(xiàn)實世界的了解來了解這里。因為在這個地方滄海變桑田也就是一順的事?!?/p>
林清硯連連點頭。
話說他現(xiàn)在除了點頭之外,也干不出什么事兒了,滿腦子全都是沈燎拉著他的手。
沈燎的手……說實話挺白,而且手型長得挺秀氣。沒有男生經(jīng)常會有的那種中間凸起的指尖,而是整個指頭如同水蔥一般,白嫩。
手掌的溫度也不高也不低,正好是溫而不燥。林清硯被他拉著,感覺還不錯。
當然,如果把那手毛排除了就更好了。沈燎毛發(fā)特別的重,不但手背上全都是一層輕毛,而且每一個手指上也都是毛。
如果去掉這些毛說這是一個女人的手,恐怕人人會信,還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女人。
你能不能先去脫個毛?林清硯滿腦子就想問出這句話。
但是他也知道真要問出來恐怕沈燎會馬上翻臉。
樟木箱子的霉味混著灰塵,撲得林清硯打了個噴嚏。他被沈燎勾著胳膊半拽半扶,既沒松開觸碰,又能各自翻找。
他眼尖瞥見角落里堆著個眼熟的香筒——和更衣間那截殘香是一個樣式,忍不住拽了拽沈燎的袖子。
“哎,那邊有香!咱們干嘛非在這兒找?更衣間剩的那截,湊活著用不行嗎?”
沈燎正蹲在木箱前翻找,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:“你沒注意?剛才在更衣間,那香滅的時候,火星是綠的?!?/p>
“綠的?”林清硯愣了愣,“那又怎么了?”
“香染了邪祟才會發(fā)綠。這香筒里的香,跟更衣間那截是一批的,都沾了那紅影的氣?,F(xiàn)在回去點燃,不僅鎮(zhèn)不住她,反而會招更多怨魂過來,你想再被擰一次脖子?”
林清硯立刻縮回手,后頸的鈍痛又冒了出來:“那……那要是在這兒找著的香,也跟這一樣染了邪呢?”
沈燎看他一眼:“只要是沒開封的新香,我能清掉上面的晦氣。但前提是,得找到?jīng)]被那紅影碰過的?!?/p>
他說著,把符紙塞回懷里,又勾住林清硯的胳膊,往庫房深處帶:“左邊你翻,右邊我來,找專門供給武財神的,陽氣重?!?/p>
林清硯被他帶著走,胳膊肘蹭到沈燎的小臂,能感覺到對方肌肉繃得很勁。這不像在放松找東西,倒像在提防什么。
他忍不住嘀咕:“至于這么緊張嗎?咱們倆手還勾著呢,那女鬼不是不敢來嗎?”
沈燎沒接話,只是翻看才那大頭煞的冊子。
“這是什么?”林清硯湊過來,,伸手想拿,卻被沈燎按住了手。
“剛剛那個大頭煞的賬本?!鄙蛄堑穆曇粲悬c啞,指尖掀開殘破的紙頁。
最上面一頁,寫著“三月初一”:“林少帥差人來,說看上了我們的人,要‘請’去后院說話。我問少帥要‘辛苦費’,少帥許了五塊大洋,若是事成給五百,還有城西的半畝地?!?/p>
林清硯的呼吸頓了頓,指尖無意識攥緊了沈燎的胳膊:“沈老板……是剛才那女鬼?”
沈燎沒點頭,只是往下翻。
下一頁的字更亂,像是在慌忙中寫的:“三月初三,她不肯去。少帥不悅”
沈燎繼續(xù)翻,紙頁“嘩啦”響,每一頁都寫著大頭煞的貪婪:“三月初五,少帥又給了三十大洋,說‘讓我的人聽話’。”
“三月初七,大婚……”
最后一頁,只剩下半句話:“火……燒干凈……就沒人知道……”
后面的字,都被燒沒了,只留下焦黑的紙邊,像在無聲地尖叫。
“這班主……”林清硯的聲音有點發(fā)顫,“就是剛剛那個大頭?這不就是個幫兇嘛!為了錢,什么都干!”
“不止是幫兇?!鄙蛄前奄~本塞進懷里,眼神沉了沉,“他是幫兇里,吃得最飽的那個。”
他拽著林清硯,重新看向那些香筒。剛才翻找的動靜,讓庫房頂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,落在香筒上,像蓋了層薄雪。
“別愣著了?!鄙蛄桥牧伺乃母觳玻Z氣恢復了之前的冷靜,“找香,這賬本里的債,還得慢慢算?!?/p>
林清硯點點頭,繼續(xù)去找。
可惜兩人翻了半晌,也沒翻出什么來。
樟木箱子翻了個底朝天,香筒找了七八個,要么是空的,要么就是像沈燎說的那樣,一靠近就冒白煙——全被邪祟染透了。
林清硯揉著發(fā)酸的腰,剛想抱怨,卻發(fā)現(xiàn)庫房的角落里居然有個門!
門板朽得發(fā)黑,邊緣的銅鎖早就銹成了廢鐵,輕輕一推,門就“吱呀”響著開了道縫。
“這還有個暗門?”他拽著沈燎的手,往縫里瞟了眼,里面黑得像潑了墨,隱約飄出股甜膩的香氣,“不會是藏寶貝的吧?”
沈燎蹲下身,指尖摸了摸門板的朽痕:“戲班的暗門,要么藏贓物,要么藏見不得人的東西。外面找不到香,只能進去碰碰運氣。”
他說著,推開木門,指尖金光出現(xiàn),勉強照亮了門后的空間。
兩人剛邁進去,頭頂突然“嘩啦”響了一聲。林清硯抬頭,嚇得差點叫出來。
無數(shù)件女人的肚兜從頭頂?shù)哪炯苌洗孤?,紅的、粉的、繡著鴛鴦的、綴著銀線的,層層疊疊,像片晃蕩的肉色云彩,有的肚兜邊角還沾著暗褐色的漬跡,不知道是胭脂還是別的什么,隨著兩人的動作輕輕掃過臉頰,冰涼黏膩。
“這……這是干嘛的?”林清硯往沈燎身后縮了縮。
墻角排木架,架上整整齊齊碼著十幾雙羅襪,全是粉色的細棉線織成,襪口綴著的珍珠在火光下泛著柔潤的光,哪怕蒙著層薄灰,也藏不住那股精致勁兒。
甜膩的香氣就是從這里飄來的,混著點陳舊的脂粉味,勾得人心里發(fā)慌。
“那是什么?”林清硯的好奇心壓過了恐懼,拽著沈燎就要往木架走,“珍珠羅襪?戲班還有這么講究的東西?”
沈燎卻沒動,反而拽住他,指尖的金光往羅襪上湊了湊——光剛碰到最外層那雙的珍珠,就被一股無形的力彈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