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,薄霧還沒散盡,林七夜再度來到齋戒所?;液谏匿撹F墻面上爬著幾縷枯萎的藤蔓,風(fēng)一吹便輕輕晃蕩,像極了安卿魚病重時無力垂落的手。
他抬手推開門,吱呀作響的門軸聲在寂靜的病院走廊里格外清晰。
李醫(yī)生早已在診室門口等候,白大褂的袖口沾著些許墨水,手里捧著一疊用牛皮紙封好的資料,見林七夜走來,便輕輕迎上前:“林司令,都整理好了?!彼穆曇艉茌p,目光落在那疊資料上時帶著幾分惋惜,“每一頁都按時間排過序,從第一次就診到最后一次復(fù)查,都在里面了?!?/p>
林七夜伸出手,指尖剛觸到牛皮紙的邊緣,就覺得一股涼意順著指尖往上爬。那份病歷重重的,里面藏了安卿魚無數(shù)說不出口的辛酸。
現(xiàn)在,這份辛酸將由他親自翻開。
林七夜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,晨露打濕了他的褲腳,可他渾然不覺。他慢慢拆開牛皮紙的封繩,里面的病歷本露出一角,淡藍色的封面上印著安卿魚的名字——那個曾被他呼喚過億萬次的名字。
他翻開第一頁,紙張已經(jīng)有些泛黃,右上角貼著安卿魚的一寸照片。照片里的他穿著白色襯衫,頭發(fā)微長,嘴角彎著靦腆的笑,眼里卻藏著些說不出口的疲憊。病歷末尾的日期旁是安卿魚的簽名,有一道淺淺的劃痕,像是當(dāng)時下筆時猶豫了很久。
林七夜的指尖順著字跡慢慢摩挲。再往后翻,病歷上的字跡漸漸多了起來。有李醫(yī)生手寫的醫(yī)囑,密密麻麻寫著各種注意事項;有安卿魚自己記錄的身體反應(yīng),“今日頭暈減輕,能喝小半碗粥”“夜里又疼醒了,不想讓他擔(dān)心”,字跡越來越淺,到后來甚至有些歪歪扭扭,想必是疼得握不住筆時寫下的。
病歷的其中一頁夾著一張皺巴巴的化驗單,上面的數(shù)值低得觸目驚心。他繼續(xù)往下翻,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張夾在病歷里的便簽紙。紙上畫著一只小小的金瞳黑貓,眼瞳用金黃色的彩鉛涂得并不均勻,卻透亮得發(fā)光。黑貓的旁邊還畫了一只灰皮老鼠,一貓一鼠如同相識多年的老友,在枝葉茂密的大樹下談?wù)撝舜说男摹?/p>
林七夜再度抬起頭來時,一滴淚水終于忍不住自眼角滾落。他猛地捂住嘴,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,可肩膀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。
老天爺也很是貼心,陪他下了場細雨,淚水和雨水一齊落下,將他整個人淋得濕漉漉的,這樣就算他哭也沒人看得出來。
他不懂安卿魚到底做錯了什么,為什么他偏要承受這么多痛苦。只因為,他是【真理】本身嗎?
風(fēng)來,雨來,沒等春來,有的人還是先走了。
……
一年后。
后來還是春來過,風(fēng)還是軟的,雨還是細的,陽光還是暖的,可院落里的枯木再也沒有冒出過綠。
它的根已經(jīng)徹底枯了,在土里爛成了碎末,連一絲悸動都沒了。它只是立著,像一截被時光再次遺忘的骨殖,只是這一次,它的影子落在地上,不再是灰撲撲的,而是帶著點淺淡的綠——那是去年春天,留在它記憶里的,最后一點顏色。
風(fēng)又吹來了,卷起地上的枯葉,繞著枯木轉(zhuǎn)了一圈??菽緵]有動,只是枝椏間那朵沒掉的干花,輕輕晃了晃,然后碎了,連同某個人的靈魂,飄在風(fēng)里,再也找不回來了。
【恭喜你,解鎖枯木逢春系列Bad Ending.】
【感謝你喜歡枯木逢春系列,承蒙各位厚愛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