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源少爺,就是這了。”公公笑嘻嘻地抬手指了指眼前的房間,視線又落在了源寧笙手中的劍,“這把劍,還請您交給奴才收放好了,明日可是大喜之日,莫要沖了煞氣了?!?/p>
“煞氣?這是哪般說法?!痹磳庴侠浜叩溃霸趺?,就憑你也想約束我?”
“不敢、不敢……”那公公連忙訕笑著擺手,識趣地沒再提及此事,只陪笑著讓源寧笙快些進去休息。
待源寧笙進去后,門外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,源寧笙不用仔細聽都能分辨,這是給他落了鎖了。
天近薄暮,明日,便是婚期了。
但是,很顯然有人不想要他活到明日啊。
這屋子里,全然是那藍星草的臭味。
惡心至極。
“滾出來?!痹磳庴系纳裆D冷,吐出一口濁氣,壓下心頭的急劇加劇的煩躁,掃視了一圈屋內的陳設。
這里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只有那一扇屏風。
果不其然,在源寧笙話音剛落下時,屏風里當真走出來了一個人。
很普通的長相,眉眼倒是有些乖張。
源寧笙微皺了皺眉,這個人他雖然不認識,但是這個人身上若有若無的透著一股讓源寧笙反感的氣息,眉眼也是那般令人心生煩意。
“別這么生疏嘛……”陳肅張開雙臂,森然的冷笑著朝源寧笙靠近,隨后,又被那把劍擋住了前進的路。
“喲,真是把好劍啊?!标惷C背過手,開始饒有興致地點評起了那把劍,“還真是鋒利,輕輕劃一下就會見血吧?”
可他自顧自的言語,源寧笙并不想理會,那神情,甚至可以說是厭惡至極。
“別用這么陌生的眼神看著我嘛。”
陳肅呵呵笑著,忽然又似恍然般道:“不過也對,你不認識這個人。”
說完,他抬起手摸著自己的臉,隨后,一張完整的人皮被生拉硬拽地撕扯下來。
那面具下的臉,笑得肆意,看向源寧笙的眼神,繾綣又瘋狂。
源寧笙在看到那張臉的那一刻,心臟的抽疼反應到了四肢百骸,他漸漸覺得舉著這把劍幾乎就要力不從心了。
“我回來了,阿笙?!?/p>
“你喜歡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嗎?”
屋子里藍星草的味道越發(fā)地濃郁,源寧笙想意識不到他所指的禮物是什么都難。
“木、臻。”源寧笙一字一頓地喊出這個名字,說出口時,渾身血液都在抗拒著。
木臻笑著走近,眼里的欲望不加掩飾:“怎么?不喜歡嗎?”
“阿笙,現在你我都中毒了,你逃不掉的。”
源寧笙眼簾微抬,不愿再與這個人多費口舌,舉起劍便朝前刺去。
眼前的人很輕易就躲開了。
源寧笙松了松手腕,意識到自己的精神狀態(tài)有些崩潰,他咬了咬牙,從衣袖里掏出一粒藥丸咽下。
“沒用的,阿笙,現在就算你有解藥也不會管用的?!?/p>
他冷冷笑著,眼中癲狂近乎滿溢。
“藍星草早就有解藥了,但這里有源源不斷的迷香,你又有多少解藥呢?”
源寧笙看著他的眼神不再含帶著任何情緒,只冷聲笑應:“誰告訴你我吃的是解藥了。”
“……什么?”不及木臻多反應這句話的意思,源寧笙便已經一個箭步沖到了面前,那雙眸子似乎真的不含半分情緒般幽冷,不帶絲毫猶豫地就將劍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心臟。
“一顆定心丸而已,有什么大驚小怪的?”
源寧笙隨心地笑笑,在眼前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又一字一頓道:“你這張臉,還真是惡心到了讓人看著就煩的程度啊?!?/p>
木臻怔愣在原地,嘔出的鮮血浸透了衣衫,他已經開始漸漸的體力不支,隨著藍星草的香味四溢,他最終連呼吸都散了。
只有在這一刻,源寧笙才敢放松下來,晦暗的眸子微沉,呼吸急促而錯亂,所有的偽裝頃刻間全部卸下,眼底的慌亂再也掩飾不住,他剛剛,險些就要拿不穩(wěn)手中的劍了。
不是因為藍星草。
甚至可以說,他早已不再受藍星草的影響。
托憶夢丸的福,他發(fā)現了憶夢丸與遺情散的藥理相克,并且只要服下之后,無論遺情散如何叫囂,最后都會被憶夢丸給強壓下去。
想要制遺情散和藍星草的解藥并不難,難就難在,中過毒的人,再次碰到遺情散或者藍星草會立刻中毒的事情該如何解決。
好在,利用憶夢丸的藥理,他成功制出了真正的解藥。
回過神來,源寧笙總算是松了一口氣,但這門依舊破不開,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到天明,若是對方布下的局,那明日必然會有人來開門的。
藍星草的味道是從桌上擺放著的香爐里散發(fā)出來的,不受其影響后,源寧笙倒是慶幸于這個味道可以掩蓋掉屋里難聞的血腥氣。
源寧笙視線落在眼前這個人身上,不禁自嘲冷笑。
這個他曾視其為友。
卻反過來給他下藍星草毒的人。
遇到他還真是不幸。
但他偏偏又很僥幸,
藍星草研磨成粉泡水,味道還真是苦得可以。
源寧笙喝了一口就吐了。
也是沒想到,神智沒被剝去,反是味覺受了損傷。
后來,他在細碎的意識里拔出了劍,砍傷了他。
木臻根本不知道源寧笙習過武,自然吃虧。
那夜,他逃掉了。
源寧笙念及過往,有意放走的。
再后來,為了杜絕這樣的事情,源承德再不讓府內出現男仆從,蔓茵知曉此事后,藤閣也變成了這般。
至于黑衣。
若不是因為此事,黑衣也犯不著天天帶著個面具了。
哦,對了。
說起來,這個叫木臻的家伙。
還是某人安插進來的眼線呢。
若不是因為木臻,
不然那家伙還真能死個痛快。
不過,
還是再活得久一點吧。
一切,也就要結束了。
——
“喲,還以為你至少會多猶豫一會兒?!避妿ね鈧鱽淼男Γ瑓s包含著些許失落,那嗓音淮言想不認得都難。
淮言勾起唇,漫不經心地拔出了長劍,略有些散漫道:“還真是好久不見啊,父親?!?/p>
“不過,好歹弄個真的來嘛。粗制濫造的家伙根本不抗揍啊。”
淮崇訣不禁冷笑:“不愧是我的兒子?!?/p>
說著,他看向了地上躺著的那個人,意味不明地笑道:“和廢物果然還是有區(qū)別的?!?/p>
淮言維持著面上的平和,實際上由于藍星草的緣故,他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。
“不過嘛……”淮崇訣邁開步子靠近,眸子里浸著的情緒晦暗不明,“恐怕我這最后一個兒子,也要活不成了。”
淮言的眼神威震,憤怒地直視著淮崇訣的眼睛:“你殺了小滿?!”
淮崇訣放聲大笑,眼里更是快活:“不是我?!?/p>
“淮言,你剛剛親手了結了他的生命啊?!?/p>
淮言呼吸一滯,眼尾染上猩紅,心口的疼痛幾乎已經麻痹到喪失跳動,緊握著劍的手骨節(jié)已經發(fā)白到看不見血色。
幾乎只是一瞬,在淮崇訣靠近的一瞬間,他揮劍砍傷了淮崇訣伸過來的手,躲過了淮崇訣袖里的暗器,劍尖刺破空氣的尖銳聲響將在場的士兵都威懾到了。
淮言為了保持清醒,已經咬破了嘴角,血線滑落,隨著他那陰鷙的冷笑一起。
外邊圍堵的士兵越發(fā)地多,軍帳外也傳來了打斗聲,圍擁在軍帳門口的士兵們忽然一窩蜂地涌了進來。
淮言咬咬牙,后撤一步,抓著淮崇訣的衣領就將他拽到了身前,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“讓他們放我離開?!被囱砸呀浺屏松囝^,疼痛讓他久違地感知到了思緒的清明。
真是個要命的惡心東西。
——
“吉時已到!”
大殿內坐滿了百官眾臣,可還是有些人不曾到場,太傅源承德、御史大夫程九、狀元瑾元軒,以及,幕僚源寧笙,這四位,無一人到場。
他們的缺席,無疑是給底下的人鉆了空子。
“這么說來,源太傅好像已經許久未來上過早朝了……”
“有好幾天了吧,這是怎么回事?”
“哎哎,你這么說,登基大典當日好像就沒見著他啊?!?/p>
“入殿!”公公扯開嗓子大喊著,殿內瞬間就安靜了。
李悅與源錦銘隨著聲音一同步入殿內,四周一片嘩然。
不料,此時的場面還未維持一秒,門外就先傳來了急報。
“陛下!有人擅闖禮堂,他……”
話音未落,只聽到一聲風呼嘯而過,他的頭顱與身體被利刃分割。
“啊啊!斷、斷了!”禮堂內的眾人頓時亂作了一鍋粥,但他們卻無一人敢上前。
只因他們已經認出了來人。
他們無一人會是他的對手,一起上興許能博得點生機,但他們都因為登基大典的事情多多少少受了重傷,眼下按兵不動才是最好的決定。
“我并不想和你們打?!痹磳庴现苌韽浡C殺,深邃的目光掃過在場的一眾人,“我只是來帶走我妹妹?!?/p>
那些大臣顯然是松了一口氣。
“你休想!”李悅怒睜著雙眼,擋在了源錦銘身前。
源寧笙眼神轉冷,銳利的目光停留在了李悅的那張臉上。
惡心。
源寧笙懶得和他多費口舌,抬起劍,不帶絲毫猶豫地就刺入了李悅的胸膛。
胸膛破開,血濺當場,他身上的血甚至濺到了源錦銘的嫁衣上,眾人驚愕地看著這一切,可是新娘卻依舊不為所動。
周圍人皆是一驚,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最后關頭,李悅喘著愈發(fā)薄弱的呼吸,忽然卻笑了,笑得十分詭異。
他抓住源寧笙的劍,甚至不惜忍著疼痛向前走,他嘔出鮮血,與紅衣混雜在一起分辨不出,源寧笙想拔出自己的劍,卻發(fā)現拔不出來。
他的右手,似乎已經到了極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