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第一個寒假：歸心似箭

最后一門考試的答卷交上去，筆尖離開紙面的瞬間，仿佛也為清華園的第一個學期畫上了一個休止符。

空氣里立刻彌漫起一種混合著解脫，興奮和濃濃思鄉(xiāng)情的躁動。

宿舍樓里行李箱滾輪的聲音此起彼伏，樓道里回蕩著告別和相約來年再見的喊聲。

夏朗幾乎是踩著交卷鈴沖出來的，像個終于等到放風日的囚徒，長長舒了一口氣，立刻掏出手機噼里啪啦地給蘇澈發(fā)消息：「考完了！門口等你！趕緊的，回家回家回家！」

蘇澈從考場出來時，就看到夏朗像個大型犬一樣等在門口，眼睛亮得驚人，一見到他就迫不及待地抓過他的背包挎在自己肩上，另一只手自然地牽起他：“走走走，吃飯去，餓死了，明天一早就回家！”

回家的前一晚，兩人都沒睡踏實。

興奮、期待，還有一種離家數(shù)月后即將歸巢的微妙近鄉(xiāng)情怯，在心頭交織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天剛蒙蒙亮，夏淮曦派來的車已經穩(wěn)穩(wěn)地停在了宿舍樓下。

把兩個塞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搬進后備箱——里面除了隨身衣物，還有給家里帶的一些北京特產和小禮物——坐進溫暖的車廂，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、逐漸熟悉的城市景觀變成開闊的高速公路景象，真實感才慢慢降臨。

他們真的要回家了。

高鐵飛馳，一路向南。

窗外的景色像徐徐展開的卷軸，從北方冬日的蒼茫遼闊、枝椏嶙峋，逐漸過渡到南方水鄉(xiāng)的濕潤朦朧，田野里甚至還能看到些許綠色。

車廂里的暖氣開得很足，與窗外漸暖的氣候形成奇妙的呼應。

夏朗顯然興奮勁兒沒過，一會兒指著窗外說“看那邊像不像我們之前學過的那什么地形”，一會兒又湊過來小聲跟蘇澈嘀咕“我爸肯定又藏了好茶等我回去炫耀”，“晴姨不知道給我們準備了多少好吃的”，嘴巴幾乎沒停過。

蘇澈相對安靜些，但微微揚起的嘴角和始終看著窗外的明亮眼神，也泄露了他同樣不平靜的心緒。

北京很好，清華很大，但那條穿過小區(qū)，家門口栽著梧桐樹的街道，那個有媽媽和夏叔叔等待的、飄著飯菜香味的家，才是心底最柔軟的牽掛。

“困不困？靠著我睡會兒？”

夏朗看他安靜，以為他累了，把肩膀湊過去。

“不困，”蘇澈搖搖頭，“看著外面，感覺很快就到了?！?/p>

確實很快。當廣播里報出“揚州東站”的那一刻，兩人的心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跳動。

拿行李，下車，隨著人流走出出站口。

熟悉的江南空氣撲面而來。

“小朗！小澈！”夏淮曦沉穩(wěn)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來。

兩人抬頭，就看到夏淮曦和宋雪晴正站在不遠處等著他們。

夏淮曦穿著呢大衣，顯得儒雅挺拔，宋雪晴則圍著柔軟的披肩，臉上洋溢著溫暖又急切的笑容。

“爸！晴姨！”夏朗拉著行李箱，幾乎是跑過去的。

“叔叔，媽。”蘇澈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。

宋雪晴上前，先是仔細端詳蘇澈，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和胳膊，眼圈有點紅：“瘦了，是不是學習太辛苦？北京冬天干不干？吃得習慣嗎？”

一連串的問題充滿了母親的關切。然后又看向夏朗，“小朗好像壯了點，但是不是又熬夜打球了？”

夏淮曦接過夏朗手里的行李箱，目光溫和地落在兩個孩子身上：“回來就好，路上順利嗎？家里都準備好了，就等你們了。”

坐進車里，看著窗外熟悉的街道，商鋪和行道樹，一種徹底的放松和安心感才真真切切地包裹上來。到家了。

車子駛入別墅區(qū)，停在熟悉的家門口。

剛進門，一股濃郁誘人的飯菜香味就鉆入鼻腔，瞬間激活了所有味蕾記憶。

“哇！紅燒肉！獅子頭！還有大煮干絲！”夏朗像只警犬一樣吸著鼻子，準確報出菜名，歡呼一聲就往餐廳沖。

餐廳的桌子上果然已經擺滿了琳瑯滿目的菜肴，都是地道的淮揚風味，精致又家常，顯然花了宋雪晴很多心思。

“快去洗手吃飯！”宋雪晴笑著催促，“就等你們了?！?/p>

飯桌上，氣氛溫馨而熱鬧。

夏淮曦和宋雪晴仔細地問著他們在學校的生活，課程難不難，室友相處怎么樣，北京氣候適應沒有。

夏朗主要負責演講，手舞足蹈，把大學生活描述得精彩紛呈，重點描繪了蘇澈如何厲害如何受歡迎，順便吐槽了一下北京的妖風和食堂的奇葩菜式，逗得大家笑聲不斷。

蘇澈在一旁安靜地吃飯，偶爾在夏朗夸張的時候無奈地看他一眼，或者在被問到的時候輕聲補充幾句。碗里總是被夏朗和媽媽夾的菜堆得滿滿的。

家的味道，不僅僅是桌上的菜肴，更是這種被濃濃關愛包圍的、無需設防的放松和安寧。

果然，安穩(wěn)日子沒過兩天，某個聞著味兒就來的家伙就準時報道了。

這天下午，蘇澈正窩在客廳沙發(fā)里看書，夏朗膩在他旁邊打游戲，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夸張的哀嚎。

“表哥！嫂子！我親愛的哥哥嫂子！你們回來怎么不第一時間通知我！我想死你們了！”

話音未落，盛溓就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，目標明確，直奔蘇澈，做出一個要撲上來抱大腿的姿勢，被夏朗眼疾手快地用腳擋開。

“滾蛋！離我老婆遠點！”夏朗沒好氣地瞪他。

盛溓毫不在意，轉而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蘇澈，戲精附體：“嫂子！你看我！瘦了沒？憔悴了沒？你們不在家，沒人疼我沒人愛我，食堂的飯簡直不是人吃的！我每天就靠著對嫂子你手藝的念想撐過來的！你看我這黑眼圈，都是餓出來的！”

蘇澈被他逗得笑出聲，放下書：“哪有那么夸張。”

“真的！比真金還真！”盛溓指天誓日，“嫂子，你看在我這么可憐的份上，今晚……是不是能施舍一頓？不用太麻煩，隨便做幾個拿手小菜就行！比如紅燒肉啊、糖醋排骨啊、清蒸鱸魚啊、油燜大蝦啊……”

夏朗拿起一個抱枕砸過去：“你倒是真不客氣！點起菜來一套一套的！我老婆是給你做飯的？”

蘇澈笑著站起身：“好了，正好晚上也不知道吃什么。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?！?/p>

“嫂子萬歲！”盛溓立刻歡呼，屁顛屁顛地跟著蘇澈往廚房走，還不忘回頭沖夏朗做個鬼臉。

夏朗簡直無語，但也只好跟過去，嘴上抱怨著“你就慣著他吧”，身體卻很誠實地套上圍裙，開始給蘇澈打下手，洗菜、剝蒜、遞東西。

廚房里很快響起了熟悉的交響曲：水流聲、切菜聲、油鍋的刺啦聲。

香氣漸漸彌漫開來。

盛溓也不真閑著，擠在廚房門口，一邊看一邊跟蘇澈聊天，八卦著學校里的趣事，抱怨著學業(yè)壓力，時不時夸張地吸著鼻子感嘆“香！太香了！就是這個味道！”

夏朗一邊嫌棄他礙事，一邊又忍不住加入話題，互相吐槽拆臺。

廚房里吵吵嚷嚷，熱鬧非凡。

宋雪晴回來時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：蘇澈圍著圍裙，熟練地掌控著灶火；夏朗在旁邊幫忙，嘴上和盛溓斗個不停，眼神卻始終圍著蘇澈轉；盛溓則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動物，眼巴巴地守著。

溫暖的光線，誘人的飯菜香，和孩子們的吵鬧聲，讓整個家充滿了鮮活生動的氣息。

她站在廚房門口，沒有進去打擾，臉上露出了欣慰而滿足的笑容。

晚餐桌上，氣氛更加熱烈。盛溓吃得狼吞虎咽，贊不絕口，仿佛餓了三年。

夏朗一邊給他夾肉讓他“閉嘴吃飯”，一邊自己也沒少吃，還不忘把最好的部分夾到蘇澈碗里。

夏淮曦看著孩子們爭搶飯菜的樣子，也難得地多吃了半碗飯，眼神溫和。

吃完飯，盛溓摸著圓滾滾的肚子，癱在椅子上，心滿意足地嘆氣：“唉……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……嫂子，你干脆別回北京了，在家專門給我們做飯吧……”

夏朗直接踢了他一腳：“想得美！我老婆是要去干大事的！”

鬧了一陣，盛溓才心滿意足（并且打包了明天的午飯）地離開。

收拾完碗筷，夜晚安靜下來。

蘇澈和夏朗并肩站在院子里，冬夜的空氣清冷，但家里透出的燈光顯得格外溫暖。

天空中甚至能看到幾顆稀疏的星星。

“還是家里舒服?！毕睦噬炝藗€懶腰，手臂自然地搭在蘇澈肩膀上。

“嗯?！碧K澈輕輕應了一聲，靠在夏朗身側，感受著這份久違的寧靜和安穩(wěn)。

大學的第一個學期，他們像離巢的雛鷹，飛向了更廣闊的天空，經歷了風雨，也見識了彩虹。

但無論飛得多遠，家永遠是那根牽著風箏的線，是疲憊時可以安心降落、汲取溫暖的巢穴。

寒假才剛剛開始，等待他們的，是熟悉的家人，是可口的美食，是慵懶的閑暇，是身邊人始終不變的陪伴，是一整個冬天的溫暖與團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