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 第一章 雨夜遇

初夏的雨總來得猝不及防。

祁厭知坐在車?yán)?，指尖夾著的煙燃到了濾嘴，燙得指腹微麻時，他才慢條斯理地按滅在煙灰缸里。黑色賓利停在美術(shù)館后門的小巷口，雨刷器有節(jié)奏地掃著玻璃上的水痕，將巷口那抹單薄的身影反復(fù)清晰又模糊。

那人抱著半人高的畫框，白色襯衫被雨打濕了大半，貼在后背勾勒出清瘦的線條。風(fēng)裹著雨絲灌進(jìn)他敞開的衣領(lǐng)，他卻像是沒察覺，只是低頭用手臂護(hù)著畫框，腳步急促地想往巷外跑，沒走兩步，腳下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，整個人往前踉蹌著摔在積水里。

畫框磕在石板路上，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。

祁厭知的目光驟然沉了沉，推開車門走了下去。雨絲落在他定制的西裝上，很快暈開一小片深色水漬，他卻沒在意，徑直走到那人身邊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。

那人正慌忙爬起來，手指顫抖地拂去畫框上的泥水，動作輕得像在呵護(hù)什么珍寶。雨水順著他額前的碎發(fā)滴下來，落在蒼白的臉頰上，他抬起頭時，祁厭知正好對上他的眼睛——是很干凈的一雙眼，像浸在雨里的玻璃珠，帶著點(diǎn)慌亂，又藏著幾分倔強(qiáng)。

“對、對不起，擋到您的路了嗎？”蘇妄以為自己擋了對方的路，撐著膝蓋站起來，下意識地把畫框往身后藏了藏，聲音里還帶著點(diǎn)沒緩過來的喘息。

祁厭知沒回答，目光落在他沾了泥點(diǎn)的指尖，又緩緩移回他的臉。這張臉?biāo)悴簧象@艷，卻有種很特別的氣質(zhì)，像雨后初晴時掛在枝頭的霧，清透得讓人想伸手碰一碰。他喉結(jié)輕輕滾動了一下，彎腰撿起蘇妄掉在地上的畫筆，遞過去時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蘇妄的手。

蘇妄的手很涼，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。

“你的畫?！逼顓捴穆曇舯扔曷曔€低，帶著點(diǎn)不易察覺的沙啞。

蘇妄愣了一下，才反應(yīng)過來他是在提醒自己，連忙接過畫筆，抱著畫框往后退了半步，小聲道：“謝謝。”說完，他就想繞開祁厭知離開，卻被對方伸手?jǐn)r住了去路。

“雨這么大，你要走回去？”祁厭知的目光落在他濕透的襯衫上，眉頭微蹙。

“不遠(yuǎn)，前面就有公交站?！碧K妄垂下眼，不太習(xí)慣陌生人這樣近距離的注視，手指無意識地?fù)钢嬁蜻吘墶?/p>

祁厭知沒再說話，只是轉(zhuǎn)身走向車門，拉開副駕駛的門，側(cè)頭看向他：“上車，我送你?！?/p>

蘇妄愣住了，下意識想拒絕，可看著眼前傾盆的雨，再看看懷里生怕再被淋濕的畫，猶豫了幾秒，還是咬了咬下唇，小聲說了句“麻煩您了”，彎腰坐進(jìn)了副駕駛。

車內(nèi)還殘留著淡淡的煙草味，混合著雪松味的香水，很陌生，卻不讓人反感。蘇妄拘謹(jǐn)?shù)刈M量讓自己不碰到座椅，目光盯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，不敢看身旁的人。

祁厭知發(fā)動車子，眼角的余光卻一直落在蘇妄身上。他看著蘇妄因?yàn)榫o張而微微攥緊的手，看著他偶爾偷偷瞟向畫框的眼神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撓了一下，癢得有些不自在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祁厭知打破了沉默。

“蘇妄?！碧K妄小聲回答，又補(bǔ)充了一句，“妄想的妄?！?/p>

“蘇妄?！逼顓捴谛睦镏貜?fù)了一遍這個名字，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敲，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沒察覺的弧度，“祁厭知。”

他沒解釋自己名字的寫法，只是看著前方的雨幕，心里忽然有了個念頭——這場雨，好像下得也不算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