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霧還沒散盡，裴書臣站在玄關換鞋時，手機又準時響起。

屏幕上“謝以珩”三個字像顆定時炸彈，讓他指尖微微發(fā)顫。

昨晚父親的叮囑還縈繞在耳邊，他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，聲音帶著刻意維持的平靜。

“下來?！敝x以珩的聲音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，背景里隱約能聽到汽車引擎的低鳴。

裴書臣走到窗邊，果然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樓下。

謝以珩靠在車門上，穿著黑色連帽衛(wèi)衣，帽子戴在頭上，只露出一截線條清晰的下頜。

晨風吹起他衛(wèi)衣的下擺，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邊角。

“我今天自己去學校?！迸釙脊钠鹩職庹f，指尖緊緊攥著窗簾的布料，指節(jié)泛白。

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，隨即傳來謝以珩帶著寒意的聲音：“你說什么？”

裴書臣的心臟猛地一縮，還是硬著頭皮重復：“我說，我自己去學校就好，不麻煩你了?！?/p>

“裴書臣，”謝以珩的聲音壓得很低，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，“我數(shù)到三，你要是不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，后果自負”

裴書臣聽到“后果自負”四個字時，幾乎是立刻就妥協(xié)了。

他太清楚謝以珩的脾氣，看似漫不經(jīng)心，實則說到做到。他匆匆掛了電話，抓起書包往樓下跑，甚至沒敢回頭看母親擔憂的眼神。

坐進車里，裴書臣刻意往窗邊靠了靠，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。謝以珩沒說話，只是發(fā)動汽車時力道重了些，輪胎摩擦地面發(fā)出刺耳的聲響。

車廂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，裴書臣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，心里五味雜陳。

到了學校，謝以珩直接把車停在教學樓門口，引來不少學生的側目。

裴書臣剛想推門下車，就被謝以珩抓住了手腕。男生的手心很熱，力道大得讓他疼。

“為什么躲我？”謝以珩的眼神帶著審視，像在看一個不聽話的獵物。

“我沒有……”裴書臣試圖掙脫，卻被他抓得更緊。

“沒有？”謝以珩低笑一聲，湊近他的耳邊，“昨晚你爸跟你說什么了？讓你離我遠點？”他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，帶著淡淡的薄荷味，卻讓裴書臣渾身發(fā)冷。

裴書臣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，他沒想到謝以珩連這個都知道。“你…?！痹趺粗?。

“我只是關心你?！敝x以珩說得理所當然，松開他的手，語氣恢復了平時的霸道，“記住，別想著逃離我，你跑不掉的?！?/p>

裴書臣沒說話，推開車門快步走進教學樓。他能感覺到身后那道灼熱的視線，像實質般落在他的背上，讓他幾乎是落荒而逃。

一整天的課，裴書臣都心神不寧。謝以珩沒來上課，這讓他稍微松了口氣，卻又忍不住擔心他是不是生氣了。

直到下午最后一節(jié)自習課，謝以珩才帶著一身寒氣走進教室，徑直走到裴書臣身邊坐下。

“跟我來?！毕抡n鈴剛響，謝以珩就拎起裴書臣的書包往外走。

“去哪兒？”裴書臣急忙跟上，心里有些不安。

“去了你就知道了。”謝以珩的語氣不容置疑，拉著他穿過走廊，往學校的琴房走去。

琴房里很安靜，只有夕陽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，拉出長長的光影。

謝以珩把書包扔在角落的椅子上，指著鋼琴：“彈首曲子來聽聽?！?/p>

裴書臣愣住了：“為什么？”

“讓你彈你就彈?！敝x以珩靠在鋼琴上，雙手插在褲袋里，眼神帶著期待，“我還沒聽過你彈鋼琴。”

裴書臣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在鋼琴前坐下。他掀開琴蓋，指尖落在黑白琴鍵上的瞬間，所有的不安和緊張都消散了。

悠揚的琴聲在安靜的琴房里響起，是德彪西的《月光》，溫柔而靜謐，像流水般淌過人心。

謝以珩靠在鋼琴上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裴書臣。

夕陽的光芒落在他白皙的側臉上，長長的睫毛隨著動作輕輕顫動，嘴角帶著專注的微笑，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層圣潔的光暈里。

謝以珩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，他第一次覺得，原來安靜彈琴的男生，比任何風景都要動人。

一曲終了，琴房里還回蕩著余音。裴書臣抬起頭，正好撞進謝以珩帶著炙熱的目光里，臉頰瞬間紅了，下意識地低下頭：“彈、彈完了。”

謝以珩走到他面前，彎腰捏住他的下巴，強迫他抬起頭。

他的動作很輕，眼神卻帶著不容抗拒的侵略性：“很好聽?！?/p>

裴書臣的心跳得飛快，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呼吸落在自己的唇上，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?！胺砰_我……”

謝以珩非但沒放，反而低下頭，距離越來越近。就在兩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時，琴房的門被猛地推開。

“謝以珩！裴書臣！你們在這里干什么？”蘇婉晴站在門口，臉色難看地看著他們，眼眶通紅，“以珩，你昨天說要跟我解釋清楚，就是躲在這里跟他彈琴嗎？”

謝以珩皺起眉頭，不耐煩地松開裴書臣：“誰讓你進來的？”

“我找了你一整天！”蘇婉晴跑到謝以珩面前，眼淚在眼眶里打轉，“以珩，你告訴我，你是不是喜歡他？你不能喜歡他，他是個男的啊?！?/p>

裴書臣趁機站起身，想悄悄離開，卻被蘇婉晴叫?。骸芭釙迹阏咀。∧闶遣皇枪室獾?？你知道我喜歡以珩，還故意勾引他？”

“我沒有……”裴書臣急忙解釋，臉頰漲得通紅。

“沒有？”蘇婉晴冷笑一聲，指著他們，“那你們剛才在干什么？孤男寡男在琴房里關著門，不是勾引是什么？”

“蘇婉晴，你說話注意點。”謝以珩擋在裴書臣面前，語氣冰冷，“不關他的事，是我讓他來彈琴的?！?/p>

“所以你就是喜歡他！”蘇婉晴的情緒更加激動，“謝以珩，你不能這樣對我！我爸媽和你媽媽都認可我們了，你怎么能喜歡一個男生？”

“我喜歡誰，不需要別人認可?！敝x以珩的語氣斬釘截鐵，“還有，我跟你從來都只是兄妹，以前是，現(xiàn)在是，以后也是。別再自作多情了。”

蘇婉晴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，她看著謝以珩，眼神里充滿了絕望：“好，謝以珩，你為了他這么對我，我不會放過他的！”她說完，哭著跑出了琴房。

琴房里再次安靜下來，只剩下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。

裴書臣看著謝以珩緊繃的側臉，心里有些復雜：“你這樣……會不會太傷人了？”

“長痛不如短痛。”謝以珩轉過身，目光落在他身上，帶著一種釋然的輕松，“現(xiàn)在她知道了，以后就不會再來煩我們了?！?/p>

“我們？”裴書臣抓住了這個詞，心跳漏了一拍，“我跟你不是……”

“很快就是了?！敝x以珩打斷他，語氣帶著勢在必得的篤定，“裴書臣，我喜歡你。”

一開始謝以珩也以為自己這是對裴書臣有興趣罷了，過不了多久就會膩的，但他沒想到，到六年后，裴書臣還深深的扎根在他的心里。

簡單直接的五個字，像驚雷般在裴書臣耳邊炸開。他愣在原地，大腦一片空白，甚至忘了反應。

謝以珩走到他面前，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，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：“從第一次在公告欄前看到你，我就想把你留在身邊了。你是我的，只能是我的?！?/p>

裴書臣的心臟狂跳起來，他看著謝以珩帶著偏執(zhí)和深情的眼睛，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。他想逃，卻被謝以珩牢牢抓住手腕。

“別想著拒絕我。”謝以珩的聲音低沉而溫柔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。

學校這邊，沒人敢議論。你只需要留在我身邊，做我的人。”

就在這時，裴書臣的手機響了，是白曉君打來的。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想接，卻被謝以珩按住了手。

“別接。”謝以珩的眼神帶著一絲懇求，“陪我再待一會兒，就一會兒?！?/p>

裴書臣看著他眼底的偏執(zhí)和不易察覺的脆弱，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。他知道，從謝以珩說出“我喜歡你”這句話開始，他的世界就徹底亂了。

夕陽的光芒透過窗戶灑進來，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，就像預示著他們糾纏不清的未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