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人格：杰傭合集

奈布·薩貝達討厭轉(zhuǎn)學(xué)，更討厭這種……黏糊糊的視線，他猛地把書包甩在靠窗的座位，金屬筆盒哐當一聲，引得前排幾個女生回頭，又飛快轉(zhuǎn)回去竊竊私語，像受驚的麻雀……麻雀打架也不過如此吧，他想，窗外那兩只灰撲撲的小東西，可不就在電線桿上啄來啄去。

煩死了，他捏緊拳頭，指關(guān)節(jié)發(fā)白，新校服粗糙的布料磨著脖頸后的舊疤，癢，帶著點刺痛，像有螞蟻在爬……其實也不是很癢。戰(zhàn)爭留下的印記，比這所學(xué)校虛偽的平靜深刻得多。廓爾喀彎刀當然不能帶，它安靜地躺在出租屋的床底，像一段被硬生生砍斷的過去。

“喂，新來的？”一個挺高的男生晃過來，頭發(fā)抹得油亮，帶著不懷好意的笑，“懂不懂規(guī)矩？這位置……”他伸手想拍奈布的肩。

奈布眼皮都沒抬，身體反應(yīng)快過思考，手腕一翻一扣，動作干凈利落得不像學(xué)生，“規(guī)矩？”他聲音很低，帶著砂礫感，“離我遠點，就是規(guī)矩?！?/p>

油頭男生痛呼一聲，臉漲成豬肝色。教室瞬間安靜，針落可聞。奈布松開手，像甩掉什么臟東西，他討厭麻煩，更厭惡這種無聊的欺壓。他只想安靜地……熬過去。

“哇哦~”一個拖長的、帶著點慵懶笑意的聲音在門口響起，打破了死寂。所有人的目光，包括奈布的，都被吸引過去。

杰克·里佩爾斜倚著門框，高挑的身形裹在剪裁完美的深色校服里，領(lǐng)口一絲不茍地系著暗紅領(lǐng)結(jié)，像凝固的血。他沒戴禮帽，淺金色的發(fā)絲垂落額角，遮住一點過分蒼白的皮膚，手里把玩著一支……鋼筆？金屬筆尖在指尖靈活轉(zhuǎn)動，反射著冷光，莫名讓奈布想起某種更危險的利器。他嘴角噙著笑，眼神卻像冰冷的玻璃珠，掃過噤若寒蟬的教室，最后落在奈布身上。

“看來，我們有了位……有趣的插班生呢。”杰克的聲音像浸了蜜糖的絲綢，滑膩，甜得發(fā)齁，“打架可不好哦~破壞校園和諧……對吧？”他緩步走近，皮鞋踩在光潔地板上，嗒、嗒、嗒，每一步都敲在人心上。

奈布繃緊了背脊，喉結(jié)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。這個人……很危險。不是油頭那種虛張聲勢的危險，是藏在優(yōu)雅皮囊下，像濃霧里蟄伏的野獸，無聲無息，卻致命。他聞不到硝煙味，卻嗅到了另一種……狩獵的氣息。

“杰克學(xué)長！”油頭男生像見了救星，捂著手腕湊上去，“是他先動手的！”

杰克沒看他，目光黏在奈布臉上，帶著點探究的興味?！笆菃?？”他輕笑，鋼筆在指尖停住，筆尖正對著奈布的方向，“可我只看到……一只不太懂禮貌的猴子，在騷擾我們的新同學(xué)?！彼Z氣輕飄飄的，油頭男生的臉卻唰地白了。

“滾?！苯芸送鲁鲆粋€字，聲音不高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。油頭男生如蒙大赦，連滾爬爬地跑了。

教室里只剩下他們倆，空氣凝滯。窗外的麻雀不知何時飛走了，只剩下一小塊剝落的墻皮，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礙眼。

“奈布·薩貝達，對嗎？”杰克微微傾身，距離近得奈布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，和他眼底那抹，非人的冰冷，“歡迎來到圣瑪利亞，一個，無聊透頂?shù)牡胤??！彼斐鍪?，骨?jié)分明，修剪得干干凈凈，“希望你能……讓它變得有趣一點?！?/p>

奈布盯著那只手，沒動。戰(zhàn)士的直覺在尖叫，握上去，可能就落入了陷阱。但眾目睽睽之下，拒絕顯得更加可疑。他抿緊唇，極其短暫地、象征性地碰了一下杰克的指尖。

冰涼，像毒蛇的鱗片。

杰克似乎很滿意，嘴角弧度加深?！昂芎?。”他直起身，慢條斯理地收回手，指尖仿佛不經(jīng)意地劃過自己蒼白的下唇，“期待你的表現(xiàn)……奈布同學(xué)?！彼D(zhuǎn)身離開，帶起一陣若有似無的……冷冽玫瑰香。

奈布站在原地，指尖殘留的冰冷觸感揮之不去，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，咚、咚、咚……不是害怕，是警惕，一種面對強大掠食者的本能應(yīng)激。他討厭這種失控的感覺。

麻煩果然接踵而至。奈布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儲物柜被塞滿了惡心的垃圾，課本被撕得粉碎，椅子上涂滿黏糊糊的膠水……幼稚，但惡心。他知道是誰干的，油頭那幫人。他沒聲張，只是默默清理，眼神越來越冷，像淬了寒冰的刀鋒。

放學(xué)后的小巷，成了解決的地方。奈布把書包丟在干凈的角落，活動了下手腕，看著圍上來的三四個男生，為首的正是油頭?！靶∽?，挺能忍?。俊庇皖^獰笑。

奈布沒說話，眼神銳利如鷹隼。他像一匹獨狼，動作快、狠、準，專挑關(guān)節(jié)和軟肋下手，帶著戰(zhàn)場磨礪出的狠厲。幾下悶響和慘叫，地上就躺了一片。他喘著氣，指關(guān)節(jié)蹭破了皮，滲出血絲，胸膛起伏，汗水沿著緊繃的下頜線滑落，滴在灰撲撲的地面……其實也沒流多少汗。

“廢物?！彼艘豢?，彎腰去撿書包。

“精彩?！惫恼坡曂回５仨懫?，帶著愉悅的贊嘆。

奈布猛地回頭。杰克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在巷口，斜倚著斑駁的紅磚墻，像個優(yōu)雅的觀眾。

夕陽的余暉給他周身鍍上一層暖金，卻融化不了他眼底的冰冷玩味?！罢媸牵恋母穸沸g(shù)。”他走過來，步履從容，皮鞋尖踢開一個擋路的哀嚎者，像踢開一塊礙眼的石子。

他停在奈布面前，距離近得再次讓奈布繃緊神經(jīng)。玫瑰香混著巷子里垃圾的酸腐味，形成一種詭異的氛圍。杰克的目光滑過奈布滲血的手指，喉結(jié)不明顯地滾動了一下，像在壓抑某種……興奮？“疼嗎？”他伸出手，冰涼的指尖幾乎要碰到奈布手背的傷口。

奈布猛地縮回手，像被燙到。“不關(guān)你事。”他聲音沙啞，帶著濃重的防備。

杰克的手停在半空，也不尷尬，反而低低笑起來，胸腔震動?！罢嫦裰弧男∫柏??！彼麥惖酶?，氣息拂過奈布的耳廓，冰冷又曖昧，“你知道嗎？我最喜歡……馴服野性難馴的東西?！彼穆曇魤旱脴O低，帶著蠱惑的魔力，“看著它們亮出爪子，掙扎，然后……一點點屈服，那過程，美妙得讓人戰(zhàn)栗呢~”

奈布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，恐懼？憤怒？還是別的什么？他分不清，只感覺后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。他猛地推開杰克，力道之大讓杰克踉蹌了一下?！半x我遠點！”他低吼，抓起書包，幾乎是落荒而逃，腳步快得帶起一陣風(fēng)，把墻角幾張廢紙卷得飛旋起來。

杰克穩(wěn)住身形，看著奈布消失在巷口，臉上玩味的笑容更深了，甚至伸出舌尖，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。夕陽徹底沉入高樓，巷子里的陰影將他吞沒，只有那雙眼睛，在昏暗中亮得驚人，像鎖定獵物的野獸?！芭馨伞虮?，”他輕聲呢喃，指尖捻著一片不知何時沾上的、奈布衣角的線頭，“游戲……才剛剛開始呢~” 墻根處，一只斷翅的蛾子徒勞地撲騰著。

奈布開始刻意避開杰克。繞遠路，錯開時間，像躲避一場無形的瘟疫。

但杰克就像無處不在的濃霧，總能“恰好”出現(xiàn)在他附近——圖書館他剛選好的座位對面，食堂他排隊的那一列旁邊，甚至體育課自由活動時，他獨自在角落練習(xí)揮拳的空地旁。

“又在做無意義的……體能訓(xùn)練？”杰克抱著手臂，靠在單杠上，姿態(tài)悠閑得像在自家花園賞花。陽光穿過樹葉縫隙落在他臉上，光影交錯，襯得他俊美又詭異。

奈布沒理他，汗水沿著額角滑下，浸濕了鬢角，背心緊緊貼在精悍的背肌上，勾勒出流暢有力的線條。他對著空氣揮出一記凌厲的直拳，帶起細微的風(fēng)聲。

杰克的目光像黏膩的蛛絲，纏繞在他滾動的喉結(jié)，起伏的胸膛，繃緊的腰腹……那目光如有實質(zhì)，帶著灼人的熱度，讓奈布皮膚下的血液都躁動起來?！傲α扛小婷匀??！苯芸说穆曇糨p飄飄地飄過來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，“像一把未開刃的寶刀，藏著致命的鋒銳……卻不懂如何優(yōu)雅地使用它?！彼朴频仵獠娇拷?，“太直接的暴力……多浪費啊?！?/p>

奈布猛地收拳，轉(zhuǎn)身瞪他，胸膛劇烈起伏，汗水沿著鎖骨滑進衣領(lǐng)?！澳愕降紫朐鯓?？”他喘著氣問，眼神兇狠，像被逼到角落的困獸。

杰克停在一步之遙，微微歪頭，露出一個堪稱純良的微笑?！皫湍惆??！彼硭斎坏卣f，“幫你，融入這里，幫你，找到更有趣的‘游戲’。”他伸出手，這次目標明確，是奈布汗?jié)竦摹⒕o握的拳頭。

奈布想躲，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。冰涼的指尖觸碰到了他滾燙的指關(guān)節(jié)，輕輕拂過那尚未完全愈合的擦傷。

一股強烈的戰(zhàn)栗瞬間從接觸點竄遍全身，夾雜著陌生的酥麻和更深的不安。他猛地抽回手，像被電流擊中?！皠e碰我！”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。

杰克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指，也不惱，反而像發(fā)現(xiàn)了新大陸般，眼神亮得驚人?！昂恰彼托?，笑聲在空曠的場地回蕩，“反應(yīng)真可愛……害怕了？”

他向前逼近一步，將奈布完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里，“害怕、真的害怕……這種陌生的感覺？”

他低下頭，淺金色的發(fā)絲幾乎要掃到奈布的鼻尖，冰冷的玫瑰香氣霸道地侵占著奈布的呼吸。

“別怕……小傭兵，”他的聲音壓得極低，如同情人間的囈語，卻帶著毒蛇吐信般的寒意，“我會……很溫柔的。” 奈布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單杠立柱上，退無可退。

“溫柔”？奈布覺得杰克對這個詞的理解一定出了偏差。接下來的日子，所謂的“幫助”更像一種……精神上的凌遲。

奈布的抽屜里開始出現(xiàn)東西。不是垃圾，是別的東西。第一天是一小盒包裝精美的進口創(chuàng)可貼，帶著若有似無的玫瑰香。

第二天是一本精裝的近身格斗技巧解析，書頁里夾著一張便簽，用華麗的花體寫著“優(yōu)雅，更致命”。

第三天……是一枚小小的、用銀鏈串起的子彈殼，打磨得光滑锃亮，冰冷的金屬貼著掌心，卻像塊烙鐵。

奈布想把它們都扔進垃圾桶，手舉起來幾次，卻鬼使神差地……留下了。尤其是那枚子彈殼，他把它攥在手心，冰冷的觸感奇異地帶給他一絲……安定？荒謬！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這詭異的氣氛弄瘋了。

更瘋的是那些“偶遇”。杰克總能精準地捕捉到他情緒的低落或煩躁，然后像個幽靈般出現(xiàn)，用他那甜膩又冰冷的話語，輕易戳破他試圖維持的平靜外殼。

“又在想……那些硝煙和血的味道了？”一次放學(xué)路上，杰克突然從一棵梧桐樹后轉(zhuǎn)出來，嚇了奈布一跳。

奈布下意識地握緊了口袋里的子彈殼，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“閉嘴！”他低吼，那些刻意遺忘的畫面被輕易勾起，胃部一陣抽搐。

杰克輕笑，像在安撫一只暴躁的寵物?！斑z忘是懦夫的選擇……奈布?！?/p>

他并肩走在奈布身邊，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，“真正的戰(zhàn)士，應(yīng)該擁抱它，咀嚼它……讓它成為你骨血的一部分?！?/p>

他側(cè)過頭，看著奈布緊繃的側(cè)臉和微微顫抖的睫毛，“就像我……擁抱每一次狩獵的愉悅?！?/p>

他伸出手，這次不是碰奈布，而是極其自然地拂開了奈布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塵。指尖若有若無地擦過頸側(cè)的皮膚，激起一片細小的疙瘩。

奈布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，血液卻在那冰涼的觸碰下轟然加速奔流，耳根不受控制地發(fā)燙。他猛地加快腳步，幾乎是跑了起來，把杰克和他那該死的玫瑰香甩在身后。

心臟在胸腔里狂跳，不是因為奔跑，而是因為那瞬間涌上的、近乎屈辱的……悸動。他討厭這種失控，討厭杰克輕易就能撥動他心弦的感覺！天空灰蒙蒙的，像一塊臟兮兮的舊抹布。

臨界點在一個雨夜爆發(fā)。

奈布又夢見了戰(zhàn)場。爆炸的轟鳴，同伴的慘叫，溫?zé)岬难獮R在臉上的黏膩感……他驚叫著坐起，渾身被冷汗浸透，像剛從水里撈出來。

出租屋窗外電閃雷鳴，慘白的光一次次照亮簡陋的房間，映著他慘白的臉和驚恐未定的眼神。

他大口喘著氣，手指深深插進頭發(fā)里，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，喉嚨里發(fā)出困獸般的嗚咽……害怕，真的害怕……那些甩不掉的陰影。

“咚、咚、咚?！鼻瞄T聲不疾不徐地響起，在雨夜里清晰得詭異。

奈布渾身一僵，警惕地看向門的方向，手下意識摸向枕頭下——那里藏著一把他從舊貨市場淘來的戰(zhàn)術(shù)匕首?！罢l？”他聲音嘶啞干澀。

門外沉默了幾秒，然后傳來那個讓他頭皮發(fā)麻的聲音：“是我，杰克。雨太大了……借個地方避避雨呢~” 語氣輕松得像是來串門。

奈布握緊了匕首，指關(guān)節(jié)咔咔作響。他不想開門，直覺告訴他這是引狼入室。

但門外的雨聲越來越大，敲打著脆弱的神經(jīng)，而杰克的聲音像帶著某種催眠的魔力。

鬼使神差地，他下了床，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，一步步挪到門邊。

透過貓眼，看到杰克站在狹窄的樓道里，渾身濕透，昂貴的校服西裝緊貼著身體，勾勒出精瘦的腰線，雨水順著他淺金色的發(fā)梢不斷滴落，臉上卻帶著一絲……無辜又可憐的神情？

像只被雨淋壞的大型犬。他手里甚至還拎著一個……印著卡通兔子圖案的紙袋？

奈布的心防裂開一道縫隙。他猶豫著，最終還是擰開了門鎖。

門剛開一條縫，一股冰冷的、帶著濃重玫瑰香的水汽就撲面而來。杰克像一尾滑溜的魚，瞬間擠了進來，反手關(guān)上了門。

“呼……真是場豪雨。”他甩了甩頭發(fā)，水珠濺了奈布一臉。

奈布退后一步，匕首藏在身后，全身戒備?！澳阍趺粗牢易∵@？”聲音冷得像冰。

杰克沒回答，目光掃過他蒼白汗?jié)竦哪?，凌亂的頭發(fā)，還在微微發(fā)抖的身體，最后落在他緊握著匕首、指節(jié)發(fā)白的手上。

他眼底閃過一絲了然，隨即被一種更深的、近乎貪婪的光芒取代?！翱磥怼隽瞬缓玫膲簦俊?/p>

他向前一步，無視奈布的抗拒，冰涼的、濕漉漉的手指輕輕撫上奈布汗?jié)癖鶝龅哪橆a，動作輕柔得像在觸碰易碎的瓷器，“可憐的小東西……在發(fā)抖呢?！?/p>

那冰冷的觸感像電流，瞬間擊穿了奈布緊繃的神經(jīng)。

他猛地揮開杰克的手，匕首也亮了出來，寒光一閃?！皠e碰我！滾出去！”他嘶吼著，眼眶發(fā)紅，像只瀕臨崩潰的小獸。

杰克看著那對準自己的刀尖，非但不怕，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，笑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，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悅。

“對……就是這樣?！彼蛄颂蜃齑剑凵駸霟岬媚茳c燃空氣，“憤怒、恐懼、脆弱……多么真實，多么……美麗?！?/p>

他無視匕首，再次逼近，帶著強大的壓迫感，“比那些戴著假面、無聊透頂?shù)摹瑢W(xué)’……有趣一千倍。”他冰涼的手指，這次堅定地、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，握住了奈布持刀的手腕。

奈布渾身劇震，想掙脫，卻發(fā)現(xiàn)對方的力量大得驚人。

冰冷的體溫透過皮膚傳來，帶著一種詭異的安撫力量，奇跡般地壓制了他體內(nèi)沸騰的恐懼和殺意。匕首“當啷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
“噓……”杰克另一只手撫上奈布的后頸，將他顫抖的身體按向自己濕透冰冷的胸膛，嘴唇貼近他冰涼的耳廓，氣息冰冷又灼熱，“別怕……我在這里。”

他的聲音低沉沙啞，帶著一種催眠般的魔力，“那些噩夢……交給我來吞噬。”

奈布僵硬地被他抱著，臉頰被迫貼著冰冷濕透的衣料，鼻尖充斥著濃烈的玫瑰香和雨水的氣息。

身體還在細微地顫抖，但那股滅頂?shù)目謶郑拐娴摹趯Ψ奖涠鴱妱莸膽驯Ю?，一點點平息下去。

窗外，一道閃電撕裂夜幕，短暫地照亮了地上那把孤零零的匕首，和墻角幾片被風(fēng)雨打進來的、濕透的梧桐葉。

擁抱沒有持續(xù)太久，卻像一個詭異的開關(guān)。

奈布僵硬地推開杰克，呼吸急促，臉頰還殘留著對方衣料冰冷的濕意和……一絲陌生的熱度。“你，到底……”他聲音不穩(wěn)，眼神復(fù)雜地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滴水的危險分子。

杰克后退一步，優(yōu)雅地攤了攤手，仿佛剛才那個強勢擁抱的人不是他。

“只是提供一點，小小的慰藉?！彼麖澭鼡炱鸬厣夏莻€印著卡通兔子的紙袋，袋子邊緣已經(jīng)被雨水浸得發(fā)軟，“順便，帶了點慰問品。”

他打開袋子，里面竟然是一塊包裝精致的、淋著粉紅色糖霜的草莓蛋糕，還有一小瓶溫?zé)岬呐Ｄ獭?/p>

奈布愣住了。蛋糕？牛奶？這和他認知里那個危險的形象簡直南轅北轍！太違和了！像看到一條毒蛇叼著一朵小花。

“補充糖分有助于緩解神經(jīng)緊張……書上說的?！苯芸税训案夂团Ｄ谭旁谀尾寄菑垞u搖晃晃的小桌子上，動作自然得像在自己家。

“而且……”他頓了頓，嘴角勾起一個堪稱溫柔的弧度，“你看起來……需要一點甜的東西?！彼哪抗饴湓谀尾家琅f沒什么血色的嘴唇上，眼神暗了暗。

奈布盯著那塊粉嫩的蛋糕，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。

胃里空空如也，噩夢帶來的虛脫感還在。那甜膩的香氣，在冰冷的雨夜里，帶著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。

他掙扎了幾秒，最終還是敗給了生理需求，走過去，拿起塑料小勺，挖了一小塊放進嘴里。

濃郁的草莓香和甜膩的奶油瞬間在口腔里化開，像一顆溫暖的炸彈，驅(qū)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和恐懼的余燼。

甜……真甜。甜得他鼻尖有點發(fā)酸。他很久……沒吃過這么甜的東西了。在戰(zhàn)場上，甜味是奢侈品，是模糊的記憶。

他低著頭，一口接一口地吃著，動作有些急切，像個餓壞了的孩子。奶油沾了一點在嘴角，他也渾然不覺。

杰克靠在門邊，靜靜地看著他吃，眼神專注得近乎貪婪?？粗驗樘鹗扯⑽⒉[起的眼睛，看著他沾著奶油的唇角，看著他緊繃的身體一點點放松下來。

那眼神，不再是純粹的狩獵和玩味，多了點別的……難以言喻的東西。像藝術(shù)家在欣賞自己最滿意的作品，又像野獸在守護自己最珍貴的寶藏。

“好吃嗎？”杰克輕聲問，聲音放得極柔。

奈布動作頓住，抬起頭，嘴角還沾著一點粉色的糖霜。

燈光下，他那雙總是寫滿警惕和冰冷的眼睛，此刻帶著一點剛被甜食滿足的茫然和濕潤，像被雨洗過的琥珀。他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嘴角的糖霜，舌尖粉紅。

杰克的眼神瞬間變得幽深，像不見底的寒潭。他喉結(jié)劇烈地滾動了一下，身體微微前傾，仿佛被那一點粉紅徹底蠱惑。

房間里的空氣驟然升溫，粘稠得像融化的蜜糖。奈布舔嘴角的動作像按下了某個危險的開關(guān)。

杰克動了。他像一道優(yōu)雅的黑色閃電，瞬間跨過兩人之間那點可憐的距離。

冰冷的、帶著雨水濕氣的手指捏住了奈布的下巴，力道不大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，迫使他抬起頭。

“這里……沾到了?！苯芸说穆曇舻蛦〉脜柡?，像砂紙磨過粗糙的木頭。他的目光死死鎖住奈布嘴角那點礙眼的粉紅糖霜。

奈布瞳孔驟縮，剛被甜食安撫下去的神經(jīng)瞬間繃緊到極致！他想掙扎，想推開，但杰克的氣息像一張無形的網(wǎng)，將他牢牢罩住。

空氣里，濃烈的玫瑰香氣與雨水的清冽、蛋糕的甜膩交織，釀成一種令人微醺的、近乎窒息的馥郁。奈布能清晰看見杰克眼底深處沉淀的、某種濃稠的、仿佛深海暗涌般難以捉摸的東西。

下一秒，一抹微涼的觸感，羽毛般輕拂過他的唇角。

是杰克的指尖。那帶著歲月痕跡的指腹，以一種近乎凝滯的緩慢，帶著試探般的重量，輕輕拭去那一點沾染的糖霜。

這動作逾越了尋常的距離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密，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，在奈布周身的感官里漾開一圈圈細密的漣漪。

“唔……”一聲未成句的輕嘆，帶著一絲猝不及防的驚顫，抑或是別的什么，逸出奈布的唇齒。他身體微僵，脊背抵著身后微涼的大理石桌面邊緣，退路已盡。

下頜被那溫?zé)岬闹腹?jié)輕輕托起，他只能被動地承受著這猝不及防、令人心尖發(fā)顫的觸碰。

那帶著涼意的指尖，每一次輕觸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，在奈布的感官深處激起難以言喻的漣漪。一股陌生的、洶涌的熱意毫無預(yù)兆地從身體深處彌漫開來，瞬間席卷了他，燒灼感迅速攀上耳廓，染開一片緋色，連思緒都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浪蒸騰得一片朦朧。

杰克的目光沉靜地追隨著自己的手指，看著那抹沾染的淡粉痕跡被拭去，露出奈布原本清淺的、此刻卻微微輕顫的唇瓣。他眼底那片幽邃的深色，似乎又濃郁了幾分，如同月光也無法穿透的濃霧，無聲地籠罩下來，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專注。

指腹非但沒有離開，反而順著奈布緊抿的唇線，極其緩慢地、充滿暗示性地摩挲著。

奈布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，呼吸變得又急又淺，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，快要爆炸了！

他感覺自己像被釘在蛛網(wǎng)上的蝴蝶，徒勞地撲騰著翅膀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獵食者逼近。害怕？憤怒？不完全是……還有一種更深的、讓他恐慌的……沉淪感。

“真干凈了……”杰克的聲音低得如同耳語，帶著一種心滿意足的喟嘆。

他微微俯身，冰冷的氣息拂過奈布的臉頰，距離近得奈布能看清他每一根淺金色的睫毛。

“但是……”

他的目光像黏稠的蜜糖，牢牢鎖住奈布因緊張而微微張開的唇，“這里，好像還有點甜？”

最后一個字音落下，他不再猶豫，低頭，精準地攫取了那兩片因為驚愕和緊張而微微開啟的唇瓣！

“轟——！”

奈布腦子里像有什么東西炸開了！冰冷的、柔軟的、帶著濃烈玫瑰香氣的觸感，蠻橫地侵占了所有的感官！那不是溫柔的觸碰，更像是一種宣告式的掠奪和占有。

杰克的唇瓣像初春覆著薄冰的溪流，帶著寒意，卻在他貼上來的瞬間，點燃了奈布全身的血液！

奈布瞳孔驟然放大，一股強烈的、幾乎要撕裂意識的沖擊感席卷全身，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，抗拒的念頭在瞬間升騰！然而，杰克的手臂如同不可撼動的藤蔓，帶著夜露的寒意與驚人的力量，牢牢環(huán)鎖住他的腰肢，將他整個人不容分說地卷入那潮濕而冰冷的懷抱深處。另一只手覆上他的后頸，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道，徹底封死了他任何可能的退路。

“唔…！……” 奈布喉間溢出的微弱抗議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，轉(zhuǎn)瞬便消弭于無形。

杰克的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、令人窒息的重量，沉沉落下。那冰冷的觸感如同深海探入的暗流，輕易地突破了奈布因巨大驚愕而失守的防線，長驅(qū)直入。它不再僅僅是觸碰，更像是一場深入未知領(lǐng)域的、帶著絕對主導(dǎo)意味的探索與測繪，每一個細微的輾轉(zhuǎn)都蘊含著令人心悸的掌控，如同無形的羅網(wǎng)收緊，讓奈布的意識在眩暈的邊緣飄搖，渾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間抽離。

陌生的、洶涌的浪潮，裹挾著從未有過的戰(zhàn)栗與某種難以言喻的悸動，毫無征兆地將奈布卷入其中。他引以為傲的堅韌，那仿佛鋼鐵壁壘般的意志，在這冰冷又奇異灼人的氣息交織里，如同沙堡般無聲潰散、溶解。

他被困在這矛盾的漩渦中心，身體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拉扯——一邊是根植于本能的抗拒，另一邊卻是一種陌生的、被驟然掀起的、連自己都感到惶惑的悸動在無聲蔓延。

緊握的拳頭幾度收緊又無力地松開，最終，像耗盡了所有掙扎的氣力，虛軟地抵在杰克那浸透了雨水寒意的胸膛上，指尖無法控制地輕顫著。

杰克清晰地感受到了懷中那具身體的僵硬在緩緩消融，如同堅冰在某種無法抗拒的溫度下悄然溶解。一聲低沉得幾乎只有氣音的喟嘆，如同深海傳來的回響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饜足，輕輕滾過他的喉間。

那強勢的鉗制，似乎也隨之悄然松動了一絲縫隙。那原本帶著絕對侵占意味的吻，也隨之發(fā)生了微妙的變化……仿佛狂暴的潮汐短暫地退去，顯露出更深層、更不易察覺的暗涌。

冰冷的探索不再僅是攻城略地，而添上了幾分流連的、帶著研磨般耐心的輾轉(zhuǎn)，每一次細微的觸碰都像在奈布緊繃的神經(jīng)上輕輕撥動，激起他無法自抑的、如同風(fēng)中落葉般的細微顫動，以及喉間壓抑不住的、破碎般的......輕吟。

奈布的意識如同被卷入風(fēng)暴中心的小舟，早已失去了方向。杰克的吻仿佛帶著某種能夠瓦解意志的奇異力量，每一次深入的觸碰都如同在抽離他賴以維持清醒的氧氣，也一并抽走了他僅存的力氣。他只能任由自己在這片由冰冷與灼熱交織而成的、令人眩暈的浪潮中沉浮。

識如同沉入水底，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，只有眼前晃動的光影和耳邊擂鼓般的心跳聲，在潮濕的寂靜中交織成某種隱秘的韻律。

在那冰冷氣息與強勢存在的雙重裹挾下，某種陌生的暖流如同被喚醒的暗河，在他血脈深處悄然奔涌、擴散，所到之處帶來一種奇異的、令人四肢無力的酥麻感。他感覺自己像一葉迷失的舟，徹底被卷入以杰克為名的、深不可測的漩渦之中，只能隨之沉浮。窗外的雨聲不知何時已變得細碎，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欞，如同此刻他胸腔里無法平息的悸動。

當那漫長到仿佛凝固了時間的、令人窒息的氣息交融終于結(jié)束時，奈布感覺腳下虛浮，整個世界都在旋轉(zhuǎn)，唯有腰間那條環(huán)抱的手臂成為他搖搖欲墜的世界里唯一的支點。

他急促地喘息著，胸膛劇烈地起伏，試圖攫取更多被掠奪的空氣。

嘴唇上殘留著一種奇異的灼熱感，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深深烙印過。眼神失去了焦點，茫然地望向虛空，雙頰暈染開不自然的緋色，一直蔓延到眼尾。

杰克的氣息也并非完全平穩(wěn)。幾縷淺金色的發(fā)絲被濡濕，凌亂地貼在他同樣染上淡緋的額角。

那雙慣常帶著冰冷距離感的眼眸，此刻卻像風(fēng)暴過后的深海，閃爍著幽邃而驚人的光芒，里面沉淀著某種飽足后的慵懶，以及比夜色更濃稠、更具壓迫感的無形之網(wǎng)。

他垂眸，凝視著懷中仿佛失卻了所有支撐力道的傭兵，修長的指尖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，輕輕拂過那殘留著灼熱溫度。

“好甜……”杰克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，帶著情欲未退的磁性，“比蛋糕……甜多了?！彼值皖^，這次只是輕輕啄吻了一下奈布滾燙的唇角，像品嘗最后的甜點。

奈布猛地一顫，像被燙到，渙散的眼神終于聚焦，對上了杰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。

那里面翻涌的情緒讓他心驚，但更讓他心驚的，是自己身體里那尚未平息的、陌生的悸動和……渴望？他猛地推開杰克，力道之大讓兩人都踉蹌了一下。

“你……！”

奈布又羞又怒，嘴唇哆嗦著，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
剛才那個沉溺其中的自己，讓他感到無比的恐慌和……羞恥！他胡亂地用袖子擦著紅腫的嘴唇，仿佛想擦掉對方留下的所有痕跡和氣息，動作慌亂得像只受驚的兔子。

杰克看著他慌亂的樣子，低低地笑了起來，笑聲帶著饜足和愉悅。

“別擦了……”

他上前一步，再次逼近，眼神帶著赤裸裸的侵略性，“擦不掉的……奈布?！?/p>

他念他的名字，像在舌尖滾過一顆甜蜜的毒藥，“你已經(jīng)……是我的了?！?/p>

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在奈布頭上！他猛地抬頭，撞進杰克那雙篤定而瘋狂的眼眸里。

不是詢問，不是試探，是宣告！一種不容置疑的、冰冷的占有欲，像鎖鏈一樣瞬間纏繞上來。

奈布的心沉了下去，冰涼一片。他看著眼前這個優(yōu)雅又危險的怪物，看著他嘴角那抹勢在必得的微笑，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：這不是游戲，也不是什么狗屁幫助。

這是一場……以他為獵物的、精心策劃的圍獵。而他，似乎……已經(jīng)在不知不覺中，落入了陷阱的中心。

桌上的牛奶瓶倒了下來，白色的液體在桌面上蜿蜒流淌，像一條無聲的淚痕。

雨徹底停了。濕漉漉的月光從云層縫隙里漏下來，灑在小小的出租屋里，一片狼藉。地上還躺著那把孤零零的匕首，映著冷光。墻角那幾片濕透的梧桐葉，邊緣微微卷起。

杰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半干的衣襟，動作依舊優(yōu)雅，仿佛剛才那個強勢掠奪的人不是他。

“雨停了，我該走了?！彼Z氣輕松，像只是來做了一次尋常的拜訪。

奈布背對著他，站在窗邊，肩膀緊繃得像塊石頭。

他沒有回頭，只是望著窗外濕漉漉的、空無一人的街道。嘴唇還在隱隱作痛，提醒著剛才發(fā)生的一切不是夢。

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著，又疼又悶，還有一種……揮之不去的、讓他恐慌的悸動殘留。

杰克走到門邊，手搭在門把手上，停住。他回頭，看著奈布僵硬的背影，月光勾勒出他清瘦卻充滿爆發(fā)力的輪廓。

“對了，”杰克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，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，“下周一……圖書館，靠窗那個位置，我?guī)湍懔袅?。?/p>

他頓了頓，語氣變得輕柔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掌控，“別遲到……我的小傭兵?！?最后一個詞，被他念得繾綣又危險。

門“咔噠”一聲關(guān)上。腳步聲在樓道里漸漸遠去，直至消失。

房間里徹底安靜下來，只剩下奈布自己粗重的呼吸聲。他緩緩抬起手，指尖顫抖地撫上自己依舊滾燙紅腫的唇瓣。

那里，似乎還殘留著對方冰冷的氣息和……玫瑰的甜香。他握緊了口袋里那枚冰冷的子彈殼，金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
月光下，他緩緩地、緩緩地蹲了下去，把滾燙的臉深深埋進膝蓋里。

身體還在微微發(fā)抖，分不清是因為憤怒、恐懼，還是……那該死的心悸。窗臺上，一只濕漉漉的麻雀抖了抖翅膀，歪著頭，好奇地看著屋內(nèi)蜷縮成一團的身影。

硝煙味似乎淡了。

但另一種更危險、更甜膩的戰(zhàn)爭……才剛剛拉開序幕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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