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公館的鎏金大門在夜色中緩緩開啟，豪車駛?cè)霑r碾過滿地海棠花瓣。張真源松了松領(lǐng)帶結(jié)，甫下車就聽見偏廳傳來鋼琴聲——德彪西的《月光》，第三小節(jié)有個音彈得滯澀。

他揮手讓傭人退下，獨自沿著柚木長廊走去。琴聲從虛掩的玫瑰木門里流瀉而出，穿真絲睡裙的少女正蹙眉對著譜架，蔥白手指懸在琴鍵上方猶豫。

“升fa該用拇指側(cè)鋒輕壓，不是握雞蛋的手型?！?/p>

張允兒驚得脊背微顫，轉(zhuǎn)頭時睡裙肩帶滑下三分“大哥怎么提前回來了？不是說下周才...”

話未說完就被西裝外套罩住肩膀，帶著雪松香氣的溫熱瞬間包裹她。張真源俯身握住她手腕重新擺弄指法，襯衫袖口擦過她突突跳動的脈搏“董事會那幫老狐貍提前繳械，自然沒必要周旋。”

琴蓋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，他忽然抽走譜本“高考前不許練琴到深夜，忘了自己低血糖暈倒的事了？”

清晨餐室水晶燈流轉(zhuǎn)碎光，長桌那端的張夫人擦拭銀勺“真源既然回來了，明天起進集團分管地產(chǎn)板塊。”勺尖指向默然喝粥的允兒“你父親的意思，畢業(yè)舞會請謝家公子當舞伴?！?/p>

瓷勺撞在碗沿發(fā)出脆響。張真源將剝好的水煮蛋放進妹妹碟中，餐巾慢條斯理擦過指尖“謝家正在查稅務(wù)，這時候湊上去不妥?！?/p>

“又不是真要聯(lián)姻，場面功夫...”張夫人忽然頓住，目光釘在允兒鎖骨處——雪膚上綴著抹翠色，正是張家祖?zhèn)鞯牟ＡХN翡翠平安扣。

“胡鬧！”銀勺當啷砸在盤上“祖訓說過傳媳不傳女，你什么時候偷的？”

允兒下意識按住胸前的玉扣，桌布下的膝蓋被兄長輕輕一碰。張真源端起琺瑯杯呷茶“我給的。上個月招標會有人往她書包塞恐嚇信，戴著鎮(zhèn)宅總沒錯?！?/p>

地下酒窖彌漫著陳年橡木桶的醇香，允兒抱著膝蓋坐在階梯盡頭。腳步聲自身后響起時，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。

“母親不是兇你?！睆堈嬖从脝⑵科髑碎_波爾多紅酒，“她只是恐懼?！?/p>

冰桶里碎晶漸漸融化，他忽然問“知道為什么張家孩子里，唯獨你跟我長得不像？”酒液注入醒酒器時蕩出紫紅漩渦，“十八年前父親帶回來個嬰兒，說是故交遺孤。”

允兒的裙擺被階梯縫隙漏進的風吹得翻飛“所以我不是...”

“所以你是唯一能救我的人。”他忽然單膝跪地與她平視，指尖輕撫她眼尾小痣“董事會打算用商業(yè)聯(lián)姻捆住我，對象是謝家那個吸毒的女兒?！?/p>

月光從氣窗漏進來，勾出他側(cè)臉凌厲的輪廓。允兒忽然抓住他襯衫前襟，平安扣硌在兩人緊貼的胸膛之間“你要我怎么做？”

“在畢業(yè)舞會上公開身世?！彼粑g帶著紅酒的甘洌，“說你是父親婚前收養(yǎng)的孤兒，法律上我們從來不是兄妹?！?/p>

施坦威鋼琴在舞廳中央奏響圓舞曲，允兒踩著水晶鞋走向人群焦點的兄長。謝家小姐正嬌笑著想挽張真源的手臂，卻見他忽然退后三步。

全場賓客的注視下，張家太子爺對著妹妹單膝跪地。他托起她鞋尖的姿態(tài)像在敬奉神祗，說出的卻是驚雷般的話語“諸位做個見證，這位小姐與我張家并無血緣...”

話音未落，吊燈突然爆裂！巨大水晶燈砸落時張真源猛地撲倒允兒，玻璃碎片嘩啦啦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。他在黑暗里摸索她臉頰“傷到?jīng)]有？”

濃煙中允兒忽然吻住他沾血的唇角，咸澀味在唇齒間蔓延。她哽咽著笑出聲“現(xiàn)在徹底亂了，大哥還要娶謝小姐嗎？”

警笛聲由遠及近傳來，他借著應(yīng)急燈光擦她唇瓣血跡“叫真源?！蹦粗阜磸腿啻晁麓剑褚ㄈツ承┙缦蕖皬慕裉炱?，你每喊一次大哥，我就當眾吻你一次?！?/p>

頂樓套房落地窗外飄起初夏急雨，允兒裹著兄長遞來的浴袍，看家庭醫(yī)生為他清理背上的玻璃碎屑。張夫人闖進來時翡翠耳墜都在顫抖“你們知不知道明天小報會寫什么？！”

“寫張家養(yǎng)女實為童養(yǎng)媳？”張真源揮退醫(yī)生，反手拉好襯衫，“還是寫您當年調(diào)包親子基因報告，怕父親把集團交給私生子？”

暴雨敲擊玻璃窗，他緩緩展開皺褶的體檢單。允兒看見母親臉色倏然灰敗，就像很多年前教她彈琴時，突然接到情人車禍身亡的電話那樣頹唐。

“您總說豪門婚姻是生意?！彼麪科鹪蕛旱氖肿呦蛎苁冶ｋU柜，“現(xiàn)在我和允兒要談筆新生意——用您的秘密換我們的自由?！?/p>

密碼盤轉(zhuǎn)動聲里，允兒忽然踮腳湊近兄長耳畔“真源?！眱蓚€字喚得又輕又軟，像羽毛搔過心尖。他挑眉看她，卻見小姑娘眼里漾著狡黠的光“按約定，該吻我了。”

保險柜彈開的瞬間，雨聲與舊秘密一同傾瀉而出。而新生的愛在禁忌土壤里瘋長，終成破開黑暗的藤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