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雪降臨方圓市時,華昭容正獨坐在爛柯棋社的頂層茶室。窗外,雪花無聲飄落,覆蓋了青瓦屋檐,將世界染成純凈的白。室內(nèi),沉香裊裊,棋盤上擺著一局未完成的棋:那是褚贏消失前,他們未完的手談。
腕間的木珠手鏈與白玉棋子手鏈輕輕相觸,發(fā)出細微聲響。華昭容執(zhí)起一枚黑子,落在天元位。這是褚贏常用的開局之一,帶著千年棋魂的從容氣度。
華昭容你曾說,棋如人生。
她對著空蕩的茶室輕語。
華昭容可若人生無你,棋道再精,又有何趣?
雪花敲打窗欞,仿佛在回應她的低語。華昭容垂眸,指尖輕撫棋盤上那道無形的界限——陰陽兩隔,原是這般滋味。
突然,腕間木珠毫無征兆地發(fā)燙。華昭容怔住,低頭看見那串來自蘭因寺的手鏈正泛著柔和金光,白玉棋子手鏈也隨之共鳴。棋盤上的棋子開始微微顫動,仿佛被無形的手撥動。
茶室溫度驟降,呵氣成霜。雪花在窗外凝滯,時間仿佛靜止。
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在棋盤對面緩緩凝聚。月白長袍,墨發(fā)如瀑,手中折扇輕搖。不是幻覺,不是夢境。
褚贏昭容。
清潤如玉的聲音響起,跨越陰陽界限。
褚贏我回來了。
華昭容指尖的黑子落在棋盤上,發(fā)出清脆聲響。她抬眼,看著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影,竟說不出話。
褚贏的身影比以往都要凝實,幾乎與生人無異。他微笑注視她,眼中是千年沉淀的溫柔。
褚贏神之一手不是終點,而是新的開始。當我悟透棋道極致,才發(fā)現(xiàn)最珍貴的……
他伸出手,指尖穿過飄落的雪花,輕輕觸碰她的臉頰,是真實的觸感。
褚贏是你。
華昭容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。
華昭容怎么做到的?
褚贏執(zhí)起她手腕。
褚贏蘭因寺的緣分,你的執(zhí)念,還有……
他指向棋盤上那局未完的棋。
褚贏我們共同完成的‘天地局’。
原來,那局跨越陰陽的手談,竟在無意中打通了界限。華昭容日復一日的對弈,褚贏在虛無中的回應,最終匯聚成通往人間的路。
窗外雪花重新飄落,茶室恢復溫暖。褚贏的身影完全凝實,不再是虛無的魂體,而是真實的存在。
華昭容這次不會消失了?
華昭容輕聲問,指尖小心翼翼觸碰他的衣袖——實實在在的觸感。
褚贏握住她的手,掌心溫暖。
褚贏千年等待,只為與你共弈余生。
他執(zhí)起黑子,落在棋盤上。
褚贏這局棋,該下完了。
華昭容執(zhí)白應對。棋子在棋盤上落定,發(fā)出清脆聲響,一如初見那年。只是這一次,不再需要時光轉(zhuǎn)述,不再需要香爐顯形。
棋至中盤,褚贏忽然道。
褚贏雪停了。
華昭容抬眼望去。窗外,雪后初霽,月光灑在銀裝素裹的世界上,美得不似人間。
褚贏出去走走?
褚贏伸出手。
兩人漫步在雪后的深巷中。華昭容披著緋色斗篷,褚贏一襲月白長袍,仿佛從古畫中走出的璧人。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,夜色靜謐如棋。
在一株老梅樹下,褚贏停下腳步。紅梅映雪,暗香浮動。
褚贏昭容。
他輕聲問。
褚贏可愿與一個千年棋魂,共度余生?
華昭容仰頭看他,眼中映著月光與雪色。
華昭容褚贏,你可知道,我為何始終戴著這串手鏈?
她輕撫腕間木珠。
華昭容不僅因為它讓我看見你,更因為……
華昭容(紅唇微揚)那日在蘭因寺,方丈說,這串珠子注定要連接一段千年姻緣。
褚贏怔住,隨即輕笑。
褚贏原來你早就知道。
華昭容知道又如何?
華昭容(挑眉)總要等你這個木頭自己開竅。
雪花又開始飄落,落在兩人發(fā)間,恍若白頭。
褚贏低頭,吻住她微涼的紅唇。梅香與雪氣交織,千年時光在這一刻圓滿。
褚贏回家吧。
許久,他在她唇邊輕語。
褚贏該下完那局棋了。
爛柯棋社的燈火溫暖如初。棋盤上,黑白棋子靜靜等待主人的歸來。
這一次,棋局不會再中途而止。
因為執(zhí)子之人,終于得以攜手。
——
褚贏線,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