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風裹著點晚涼鉆進來時,陳浚銘正盯著鋼琴鍵發(fā)愣。剛才陳奕恒指尖躍動的模樣還在眼前晃,那串叫“橘子味的你”的旋律也跟著在耳邊繞,可讓他自己抬手去碰,指尖卻像墜了鉛似的沉。
“怎么不吃了?”陳奕恒擦著手從廚房出來,見他碗里還剩兩個餃子,走過來在他旁邊蹲下。視線掃過他懸在琴鍵上的手,倒先笑了,“想彈?”
陳浚銘趕緊收回手,往膝蓋上一放,指尖還蜷了蜷:“沒有?!甭曇粜〉孟裎米雍撸拔摇也粫?。”
“我知道你不會。”陳奕恒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(fā),指腹蹭過他發(fā)頂軟絨絨的地方,“本來就是我編來彈給你聽的,你不用會。”他拿起陳浚銘碗里剩下的餃子,用勺子舀著遞到他嘴邊,“張嘴?!?/p>
陳浚銘乖乖咬了口,玉米餡的甜混著剛才那點沒散的橘子汽水味,在舌尖漫開時,耳尖又悄悄紅了。他含著餃子含糊問:“那你以后……還會彈給我聽嗎?”
“想聽就彈?!标愞群惆咽O碌男“雮€餃子喂進他嘴里,指腹擦了擦他嘴角沾的湯漬,“天天彈都成?!彼撉倌沁吰沉搜?,琴鍵在暖黃的燈下泛著柔和的光,“等下次編了新的,還先彈給你聽?!?/p>
陳浚銘點點頭,沒再提學彈琴的事。他靠在陳奕恒肩上,聽著窗外漸起的蟲鳴,和屋里若有似無的鋼琴余韻,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——不用費勁去學那串難記的音符,只要能安安穩(wěn)穩(wěn)聽著陳奕恒彈,聞著他身上和歌里一樣的甜,就夠了。
夜慢慢深了,遠處的車聲稀稀拉拉的,屋里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。陳奕恒把空碗收進廚房,出來時見陳浚銘歪在沙發(fā)上打盹,腦袋一點一點的,像只困極了的貓。
他放輕腳步走過去,蹲在沙發(fā)邊看了會兒。陳浚銘的睫毛長,垂著時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,鼻尖還帶著點剛才橘子汽水的甜氣。陳奕恒忍不住伸手,用指背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,溫溫的。
“醒醒,”他放低了聲音喚,“要睡回床上睡。”
陳浚銘迷迷糊糊睜開眼,眼神還蒙著層霧,看見是他,才往沙發(fā)里縮了縮,聲音黏糊糊的:“不想動……”
陳奕恒低笑一聲,沒勉強。他起身去臥室抱了床薄被出來,輕輕蓋在陳浚銘身上。剛要直起身,手腕卻被攥住了——陳浚銘沒醒透,指尖還帶著點困意的軟,攥得不算緊,卻沒松。
“別走。”陳浚銘嘟囔了句,眼睛沒睜。
陳奕恒頓了頓,索性在沙發(fā)邊的地毯上坐下來,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。陳浚銘的手小些,指尖軟乎乎的,被他握著時,慢慢就松了力道,呼吸也重新變得勻長。
他抬眼看向鋼琴,琴蓋還敞著,月光從窗縫溜進來一點,落在琴鍵上,泛著冷白的光。那首《橘子味的你》的旋律又悄悄在心里淌起來,比傍晚彈時更柔了些,混著懷里人的呼吸聲,倒像是有了更具體的形狀。
其實編這曲子時沒費多少勁。有時是課間看陳浚銘趴在桌上寫作業(yè),筆尖在本子上劃得沙沙響,他就隨手在草稿紙畫兩個音符;有時是放學路上,陳浚銘咬著橘子汽水的吸管笑,眼里的光晃得人慌,調(diào)子就跟著甜了半分。攢了些日子,竟也湊成了完整的一首。
剛才吻他的時候,嘗到那點橘子甜,倒忽然覺得——這名字再合適不過了。
地毯有點涼,陳奕恒卻沒動。他就那么守著沙發(fā)上的人,聽著窗外的夜聲,心里那串旋律纏纏綿綿地繞著,直到天快亮時,才抵不住困意,靠著沙發(fā)沿也瞇了會兒。
醒來時懷里多了個人。陳浚銘不知什么時候醒了,挪到了地毯上,腦袋枕在他腿上,還在睡。陳奕恒低頭看他,見他嘴角彎著點淺淺的笑,像是夢著了什么甜事。
他沒動,就那么垂著眼看。晨光慢慢漫進屋里,落在鋼琴上,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,也落在那首沒說出口的、關于橘子味的心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