證人“心臟病發(fā)”的風(fēng)波還未平息，漢東又被卷入新的輿論漩渦——網(wǎng)上突然流出一批山水集團的內(nèi)部文件，直指其在多個項目中存在“陰陽合同”，一份用于備案應(yīng)付檢查，一份則是實際執(zhí)行的“私下協(xié)議”，兩份合同的工程造價相差近三成。

消息一出，省紀委立刻成立專項調(diào)查組，林小晚作為政策研究室的業(yè)務(wù)骨干，被抽調(diào)到組里負責(zé)核查合同條款的合規(guī)性。她把辦公室搬到了紀委大樓的臨時辦公點，每天面對堆積如山的卷宗，連軸轉(zhuǎn)了三天，眼底都熬出了淡淡的青黑。

這天下午，她正對著一份2015年的施工合同逐字比對，忽然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：“高書記，這邊請?！?/p>

抬頭時，正好對上高育良看過來的目光。他穿著一身深灰色西裝，手里拿著保溫杯，身后跟著紀委的幾位領(lǐng)導(dǎo)，顯然是來調(diào)研工作進度的。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了半秒，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隨即恢復(fù)如常，轉(zhuǎn)向調(diào)查組組長：“目前核查到哪一步了？”

“回高書記，已經(jīng)梳理出17份存在明顯差異的合同，正在核對資金流向?！苯M長遞上一份匯總表，“林小晚同志發(fā)現(xiàn)了個關(guān)鍵問題——這些合同的補充協(xié)議上，都有一個相同的私人印章，像是……”

“像是趙瑞龍的私章?！绷中⊥斫舆^話頭，指著卷宗里的掃描件，“您看，這個印章的邊角有個極小的缺口，和我們之前在丁義珍案里發(fā)現(xiàn)的趙瑞龍簽字文件上的印章特征完全一致。”

高育良俯身細看，距離驟然拉近，林小晚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，混合著保溫杯里飄出的陳皮味。他的視線落在她圈出的印章缺口上，指尖輕輕點了點：“這個發(fā)現(xiàn)很重要，能直接證明趙瑞龍深度參與其中?！?/p>

說話時，他的袖口不經(jīng)意蹭到她的手背，林小晚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，假裝去翻下一份卷宗，耳根卻悄悄泛起熱意。高育良似乎也察覺到了，直起身時，耳尖微微泛紅。

紀委書記看在眼里，笑著打圓場：“林小晚同志真是火眼金睛，有高書記當(dāng)年在呂州查案的風(fēng)范?！?/p>

高育良沒接話，只是看向林小晚：“忙到現(xiàn)在還沒吃飯？”

林小晚一愣，才發(fā)現(xiàn)窗外的天已經(jīng)黑了，辦公桌上的泡面桶還沒來得及收拾，顯然是午飯的“殘骸”。她有些不好意思：“太專注了，沒注意時間?！?/p>

“工作重要，身體更重要?！备哂嫉恼Z氣帶著不易察覺的責(zé)備，轉(zhuǎn)向秘書，“讓食堂留幾個熱菜，送到這里來?！彼挚聪蛄中⊥?，“吃完再忙，不差這半小時?！?/p>

等人都走了，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們倆，空氣忽然變得安靜。林小晚把散落的卷宗歸攏到一起，高育良則拿起她沒吃完的泡面桶，皺著眉扔進垃圾桶：“這種東西沒營養(yǎng)，以后別總吃?！?/p>

“知道了，高書記?！绷中⊥淼皖^笑了笑，“您好像比我爸媽還愛念叨?！?/p>

“你這工作強度，換誰都得念叨?！备哂祭_椅子坐下，隨手拿起一份合同翻看，“這個項目的補充協(xié)議，你標(biāo)注的‘隱蔽工程條款’有問題？”

“嗯，”林小晚湊過去，指著其中一條，“這里寫著‘增加地下停車場防水工程’，但備案合同里根本沒提停車場的規(guī)劃，明顯是后期擅自加建，還把成本攤到了公共配套設(shè)施里?！彼陌l(fā)絲隨著低頭的動作滑落，掃過高育良的手背，帶著一絲洗發(fā)水的清香。

高育良的手指頓了頓，目光落在她微卷的發(fā)梢上，喉結(jié)輕輕滾動了一下：“這種操作很隱蔽，一般人很難注意到?！?/p>

“是您教我的啊?！绷中⊥硖а郏鄣讕еσ?，“您上次給我的筆記本里寫過，查合同要重點看‘補充條款’和‘附件清單’，說很多貓膩都藏在這些不起眼的地方?！?/p>

高育良笑了，眼角的細紋舒展開來：“看來你把筆記看進去了。”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，從額頭到鼻梁，再到微微抿起的唇，最后落在她眼下的青黑上，語氣軟了些，“今晚別熬太晚，我讓秘書給你找了個折疊床，累了就躺會兒?！?/p>

“不用麻煩了……”

“聽話。”他打斷她，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和，像長輩對晚輩的叮囑，卻又多了些說不清的意味。

食堂送來的飯菜還冒著熱氣，一葷一素一湯，簡單卻暖胃。高育良沒走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文件，偶爾抬頭，就看到林小晚小口吃飯的樣子，像只謹慎的小鹿。他忽然想起吳惠芬昨晚說的話：“育良，你對小晚太上心了，別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是欣賞還是別的。”

當(dāng)時他只說“惠芬你想多了”，可此刻看著燈下林小晚認真的側(cè)臉，心里卻不得不承認，有些情緒正在失控的邊緣——他會下意識關(guān)注她的一舉一動，會因為她熬夜而心疼，會在她靠近時心跳失序。這些早已超出了上下級和前輩晚輩的范疇。

林小晚吃完晚飯，正準備繼續(xù)工作，手機響了，是陌生號碼發(fā)來的短信，只有一張照片：她母親在小區(qū)花園散步的背影，旁邊配著一行字“老人家身體挺硬朗，別讓她受驚嚇”。

林小晚的臉色瞬間白了，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(fā)抖。高育良察覺到她的不對勁，起身走過去：“怎么了？”

看到照片和短信內(nèi)容，他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，周身的氣壓瞬間低了好幾度：“趙瑞龍干的？”

林小晚咬著唇點頭，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：“我媽有高血壓，不能受刺激……”

“別怕?！备哂及醋∷募绨?，掌心的溫度透過襯衫傳過來，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，“我現(xiàn)在讓祁同偉派一隊特警去你家小區(qū)守著，24小時輪崗。再讓省廳查這個號碼的來源，一定能查到是誰發(fā)的。”

他一邊說一邊打電話，語氣冷靜得可怕，安排完安保和調(diào)查，又撥通了趙瑞龍的電話，沒等對方開口就冷冷道：“趙總，玩陰的沒意思。要是林小晚的家人少了一根頭發(fā)，別說山水集團保不住，你能不能安穩(wěn)站在漢東的土地上，都得另說?！?/p>

掛了電話，他看到林小晚還在發(fā)抖，便把自己的保溫杯遞給她：“喝點熱水，別怕，有我在?！?/p>

林小晚接過杯子，溫?zé)岬挠|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里，眼眶忽然有些發(fā)熱。這些天她一直強撐著，可看到母親被威脅的瞬間，所有的堅強都崩塌了。而高育良的出現(xiàn)，像一場及時雨，穩(wěn)穩(wěn)地托住了她搖搖欲墜的情緒。

“謝謝您，高書記?！彼椭^，聲音悶悶的。

“說了叫我育良就行。”高育良嘆了口氣，在她身邊坐下，“趙瑞龍這步棋太蠢，也暴露了他的慌不擇路。越是這樣，越說明我們摸到了他的軟肋?！彼啪徚苏Z氣，“但你放心，我不會讓你和家人陷入危險?！?/p>

那天晚上，高育良沒走，就在旁邊的折疊床上躺著，說是“方便隨時處理突發(fā)情況”。林小晚知道，他是怕她一個人害怕。辦公室里只開了一盞臺燈，光線剛好照亮她的辦公桌和他的折疊床。

凌晨時，林小晚累得趴在桌上睡著了，夢里全是母親微笑的樣子。迷迷糊糊中，感覺有人輕輕把她扶起來，將一件帶著體溫的西裝披在她身上。她沒有睜眼，只是往那件溫暖的外套里縮了縮，聞到了熟悉的墨香和陳皮味，心里忽然安定下來。

高育良看著她蜷縮在西裝里的樣子，像只找到了港灣的小貓，心頭一軟。他替她掖了掖外套邊角，轉(zhuǎn)身繼續(xù)看卷宗，只是這一次，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了彎。

窗外的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，像極了他們之間忽明忽暗的關(guān)系——有上下級的界限，有前輩對晚輩的關(guān)照，卻又在不經(jīng)意間，流露出超越這些的在意與牽絆。

第二天一早，祁同偉就傳來消息：發(fā)短信的是趙瑞龍的司機，已經(jīng)被控制住了，趙瑞龍本人則稱“毫不知情”，但這顯然是欲蓋彌彰。更重要的是，特警在林小晚母親的小區(qū)抓到了兩個形跡可疑的人，經(jīng)查是社會閑散人員，交代說“有人給錢讓他們?nèi)ダ咸媲罢f些嚇唬人的話”。

林小晚聽到消息，懸了一夜的心終于放下，看向高育良的目光里充滿了感激。高育良看著她眼里重新亮起的光，笑道：“現(xiàn)在可以安心工作了？”

“嗯！”林小晚用力點頭，拿起一份卷宗，“我們把這些證據(jù)鏈補齊，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。”

高育良看著她重新投入工作的樣子，心里忽然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：他對這個姑娘的在意，早已越過了那條該守的線。但他不后悔，甚至有些慶幸——在這復(fù)雜的官場里，能遇到一個讓自己甘愿打破原則去守護的人，或許不是壞事。

只是他也清楚，這條路不會好走。他們的身份、所處的環(huán)境，都像無形的枷鎖，束縛著這份悄然滋生的情愫。但此刻，看著陽光下林小晚認真的側(cè)臉，他忽然想，或許可以不用急著定義這份感情，就這樣陪著她，一步步往前走，也挺好。

辦公室里，紙張翻動的聲音再次響起，只是這一次，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甜意，像清晨的陽光，悄悄漫過了原本清晰的邊界。

抱歉，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