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,林小晚被窗外的掃雪聲吵醒。她揉著眼睛拉開窗簾,看到樓下有個熟悉的身影——高育良正拿著掃帚,一下一下掃著樓前的積雪,晨光灑在他肩上,把銀絲染成了金的。
她忽然想起昨晚臨走時,他站在門口的樣子,心里像揣了顆溫吞的糖,慢慢化開了甜。
趕緊洗漱完下樓,林小晚遠遠就喊:“高書記,我來吧。”
高育良直起身,額角滲著細汗,看到她手里拎著的保溫桶,嘴角彎了彎:“這么早?”
“給您送早飯?!绷中⊥戆驯赝斑f過去,“我媽做的菜包,還熱著?!?/p>
蒸汽從保溫桶里冒出來,混著白菜粉絲的香味,在冷空氣中凝成白蒙蒙的霧。高育良接過桶,指尖碰到她的手,兩人都頓了頓,像昨晚在黑暗里相觸時那樣,又像只是不經(jīng)意的觸碰。
“掃這么多了,歇歇吧。”林小晚搶過掃帚,“您昨天忙到半夜,該多睡會兒?!?/p>
“老骨頭了,睡不著。”高育良靠在單元門墻上,看著她笨拙地揮著掃帚,雪沫子濺到褲腳也不在意。她的圍巾還是米白色,被風掀起一角,露出細瘦的脖頸,像早春剛抽芽的柳。
他忽然想起吳惠芬昨天的電話:“育良,小晚是個好姑娘,別總端著?!碑敃r他哼了一聲掛了電話,此刻看著雪地里那個蹦跶著掃雪的身影,倒覺得吳惠芬難得說對了句話。
“對了,”林小晚忽然回頭,鼻尖凍得通紅,“您今天不是要去黨校講課嗎?我整理了些基層調(diào)解的案例,打印出來放您公文包里了,或許用得上?!?/p>
高育良挑眉:“你怎么知道我要講調(diào)解?”
“聽張秘書說的。”林小晚低下頭,掃帚在地上劃出沙沙的響,“我把您上次說的‘情法兼顧’寫進去了,還加了個咱們社區(qū)的例子……不知道合不合適?!?/p>
高育良心里一動,想起前幾天在社區(qū)調(diào)解室,他隨口跟她聊起“法理之外要留三分人情”,當時她正低頭記筆記,筆尖在紙上劃過的聲音很輕,他還以為她沒往心里去。
“有心了?!彼贸龉陌?,翻出那幾頁紙,字跡清秀,重點處用紅筆標了線,旁邊畫著小小的笑臉,像她本人一樣,藏不住的認真。
掃完雪,林小晚的手凍得通紅。高育良拉她進單元門,從玄關(guān)柜里翻出副毛線手套:“戴上,別凍出凍瘡?!笔痔资巧罨疑?,看著有些年頭,毛線磨得起了球,卻干凈得很。
“這是……”
“吳惠芬織的,她手巧?!备哂颊f得平淡,“她走后我就收起來了,想著天冷時給保潔阿姨用,倒忘了?!?/p>
林小晚戴上手套,大小正好,暖融融的毛線裹著凍僵的手,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托著。她忽然想起昨晚他書房里的燈,亮到后半夜才滅,窗玻璃上凝著層薄霜,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,卻知道那光為誰亮著。
“高書記,”她鼓起勇氣抬頭,晨光從樓道窗戶斜照進來,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影,“您講課結(jié)束后……要不要一起吃午飯?我知道有家面館,羊湯特別鮮?!?/p>
高育良看著她眼里的光,像落了星子,亮得晃眼。他想起年輕時在黨校進修,吳惠芬總在下課后來接他,說校門口的牛肉面“加雙倍辣才夠味”。后來兩人漸行漸遠,他倒忘了,原來等待和邀約,是這樣讓人心里發(fā)暖的事。
“好啊,”他應(yīng)得干脆,像怕她反悔似的,補充道,“我十二點下課,在校門口等你?!?/p>
林小晚笑起來,眼里的光更亮了,像雪后初晴的太陽。她晃了晃手上的手套:“那我戴這手套去,您可別認不出我?!?/p>
“認得出。”高育良看著她,語氣篤定。
怎么會認不出呢?
她掃雪時揚起的弧度,記筆記時抿起的嘴角,還有此刻眼里藏不住的歡喜,早就像刻在他心里的印,清晰得很。
晨光漫過樓道,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,交疊在臺階上,像誰悄悄畫下的伏筆,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,就能長出滿枝的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