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那次慶功宴的插曲后,林小晚和高育良之間的氣氛降到了冰點。
林小晚刻意避開與高育良的單獨接觸,匯報工作也盡量選擇在公開場合,言語簡潔明了,不帶一絲多余的情緒。高育良幾次想找機會解釋,都被她以“工作忙”為由輕輕推開。
周五下午,法院組織去福利院做公益調(diào)解宣講。林小晚作為主講人之一,提前到了福利院準備材料。她正蹲在地上整理宣傳冊,身后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:“需要幫忙嗎?”
林小晚身體一僵,緩緩回頭,看到高育良站在不遠處,手里拿著幾袋文具?!案呃蠋?,您怎么也來了?”
“我負責對接福利院的法務咨詢,順便來看看?!彼呓抗饴湓谒燥@凌亂的頭發(fā)上,“地上涼,起來吧?!?/p>
林小晚沒說話,默默站起身,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。
宣講很成功,孩子們聽得很認真,圍著林小晚問東問西。高育良坐在一旁,看著她耐心解答問題的模樣,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。有個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他面前,遞給他一幅畫:“叔叔,這是我畫的法官,送給你?!?/p>
畫上的法官穿著法袍,神情嚴肅,卻在看到旁邊的小花時,露出了一絲微笑。高育良接過畫,溫和地笑了:“謝謝你,畫得很好。”
林小晚遠遠看著這一幕,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,有點酸,又有點澀。
活動結(jié)束后,兩人一起離開福利院。走到門口,高育良忽然停下腳步:“小晚,關于那天的事,我想跟你解釋。”
林小晚也停下,卻沒有看他:“高老師,我們只是上下級,那些私人的事情,沒必要解釋。”
“我們之間,只是上下級嗎?”高育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林小晚的心猛地一縮,她抬起頭,對上他深邃的眼眸,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。她張了張嘴,最終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,轉(zhuǎn)身快步離開:“我還有事,先走了。”
看著她決絕的背影,高育良握緊了手里的畫,指節(jié)微微泛白。
接下來的幾天,林小晚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,試圖用忙碌來麻痹自己。高育良卻像是變了個人,不再主動找她,只是在她需要幫助時,默默地提供支持。
有一次,林小晚負責的一個棘手案件遇到了瓶頸,當事人情緒激動,調(diào)解陷入僵局。她在辦公室里愁眉不展,對著案卷發(fā)呆。
下班時間到了,同事們都走了,辦公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。她揉了揉發(fā)脹的太陽穴,準備再熬一會兒。這時,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,高育良走了進來,手里拿著一份文件。
“還沒走?”他問。
“案子有點棘手?!绷中⊥眍^也沒抬。
高育良走到她辦公桌前,把文件放在她面前:“這是類似案件的調(diào)解記錄,你看看,或許有啟發(fā)?!?/p>
林小晚拿起文件,認真地翻看起來。里面的調(diào)解思路新穎,角度獨特,正是她需要的。她抬起頭,有些驚訝:“您怎么會有這個?”
“以前處理過類似的,覺得可能對你有用,就找出來了?!彼Z氣平淡,“早點回去休息吧,案子再急,也不差這一晚?!?/p>
“謝謝高老師?!绷中⊥淼穆曇粲行└蓾?。
“不客氣?!彼D(zhuǎn)身準備離開,走到門口又停下,“對了,下周我要去北京出差,大概一周?!?/p>
林小晚的心莫名一緊:“哦,知道了?!?/p>
高育良出差的日子,林小晚心里空落落的。她習慣性地看向他的辦公室,那里總是空著。她開始后悔那天的態(tài)度,或許,她真的太過分了。
一周后,高育良回來了。他沒有立刻回辦公室,而是讓張秘書把一個包裹轉(zhuǎn)交給林小晚。
林小晚打開包裹,里面是一個精致的景泰藍墨盒,上面雕著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。墨盒旁邊還有一張紙條,上面是高育良的字跡:“北京特產(chǎn),覺得你會喜歡?!?/p>
林小晚拿著墨盒,心里五味雜陳。她知道自己還在生他的氣,可看到這份禮物,所有的氣都仿佛泄了一半。
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去跟他說聲謝謝,高育良卻主動找來了?!澳邢矚g嗎?”
“嗯,很漂亮,謝謝高老師?!?/p>
“喜歡就好。”他頓了頓,“晚上有空嗎?我想請你吃個飯,就當是……為我接風?!?/p>
林小晚猶豫了一下,最終還是點了點頭:“好?!?/p>
晚餐選在一家安靜的淮揚菜館。兩人相對而坐,卻都有些沉默。
“那天的事,蘇晴是我大學的師妹,一直在國外深造,這次回來是短期交流?!备哂悸氏却蚱瞥聊?,“我們之間真的沒什么,你別誤會?!?/p>
林小晚攪動著碗里的湯,輕聲說:“我知道了?!?/p>
“那你還在生我的氣?”
“我沒有?!绷中⊥硖痤^,眼神有些閃躲,“只是覺得,我們這樣不太好。”
“有什么不好?”高育良追問。
“我們是上下級,走得太近,容易讓人誤會?!?/p>
“別人怎么看,很重要嗎?”高育良的聲音提高了一些,“還是說,你只是在找借口?”
林小晚被問得一噎,說不出話來。
“小晚,”高育良放緩了語氣,眼神認真地看著她,“我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很特殊,我是你的老師,也是你的領導。但這并不影響我對你的……欣賞。我承認,我喜歡你,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了?!?/p>
林小晚的心臟猛地一跳,臉上瞬間血色盡失。她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地說出來。
“我知道這很突然,也很不合時宜?!备哂嫉拖骂^,語氣有些無奈,“如果你覺得困擾,就當我沒說過?!?/p>
“不是的……”林小晚急忙開口,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。她喜歡他,這是毋庸置疑的??衫碇怯衷诟嬖V她,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,身份、年齡、地位……這些都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鴻溝。
“我……需要時間。”最終,她只能說出這幾個字。
高育良抬起頭,眼中閃過一絲失落,但很快又被理解取代?!昂?,我等你?!?/p>
晚餐在一種微妙的氛圍中結(jié)束。兩人走出餐廳,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。
“送你回家。”高育良說。
“不用了,我自己可以回去。”
“我想送?!彼恼Z氣很堅定。
林小晚沒有再拒絕。
走到樓下,林小晚停下腳步:“就到這里吧,謝謝你的晚餐,也謝謝你的解釋?!?/p>
“不客氣?!备哂伎粗昂煤每紤],我等你的答案。”
林小晚點點頭,轉(zhuǎn)身準備上樓。
“小晚,”高育良忽然又叫住她。
她回頭。
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樣東西,是福利院那個小女孩送他的畫。他把畫遞給她:“這個,送給你?!?/p>
林小晚接過畫,看著上面那個露出微笑的法官,心里暖暖的。
“上去吧,早點休息?!?/p>
“嗯,您也早點回去?!?/p>
林小晚走上樓,站在窗邊,看著高育良的車消失在夜色中。她攤開那幅畫,又拿起那個景泰藍墨盒,心里百感交集。
她知道高育良在等她的答案,可她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。她害怕答應后會失去現(xiàn)在擁有的一切,也害怕拒絕后會永遠失去他。這場關于喜歡的拉扯,似乎變得更加復雜了。
接下來的日子,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了許多,但那份曖昧的張力卻絲毫未減。高育良沒有再逼她,只是像往常一樣,在工作上給予她指導,在生活上給予她關心。
林小晚也漸漸放下了心中的芥蒂,只是那份關于未來的疑慮,始終縈繞在她心頭。
周五晚上,林小晚正在家里看一部老電影,門鈴突然響了。她有些疑惑,這么晚了會是誰。
打開門,卻看到高育良站在門口,手里拿著一個畫板和一些顏料。
“高老師?您怎么來了?”
“我……路過,看到你房間還亮著燈,就過來看看?!彼恼Z氣有些不自然,“你不是喜歡畫畫嗎?這個送給你。”
林小晚接過畫板,心里暖暖的:“謝謝您,不過您不用這么破費的?!?/p>
“不算破費?!彼D了頓,“那個案子,你處理得很好,恭喜你。”
林小晚這才想起來,她負責的那個棘手案件,今天終于調(diào)解成功了。她笑了笑:“還是多虧了您給的資料?!?/p>
“是你自己努力的結(jié)果?!备哂伎粗凵駵厝?,“對了,下周有個畫展,是關于水墨藝術(shù)的,我有兩張票,想請你一起去?!?/p>
林小晚看著他眼中的期待,心里有些動搖。她知道自己不該再這樣拉扯下去,可那份根深蒂固的猶豫,卻讓她無法立刻給出答案。
“我……”
“沒關系,”高育良打斷她,語氣依舊溫和,“如果你沒時間,就算了?!?/p>
“不是的,”林小晚急忙說,“我有時間,只是……”
“那就這么說定了,下周六下午兩點,我在美術(shù)館門口等你。”高育良說完,不等她再說什么,便轉(zhuǎn)身離開了。
林小晚站在門口,手里拿著那張畫展門票,心里既期待又忐忑。她知道,這場拉扯,或許會在那個畫展上,迎來一個新的轉(zhuǎn)折點。而她,也必須在那之前,想清楚自己的內(nèi)心,做出一個不后悔的決定。
硯墨的香氣依舊在書房里彌漫,兩人之間的心事卻如同一把未開的鎖,等待著一個合適的契機,被溫柔地開啟。而這段充滿試探與猶豫的拉扯,也在不知不覺中,成為了他們之間獨特的記憶,綿長得如同宣紙上暈開的墨色,濃淡相宜,余味無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