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意漸濃時，周以棠的畫室多了些煙火氣。孟宴臣總會在下班后提著保溫桶過來，里面是他跟著食譜學的熱湯，有時是玉米排骨湯，有時是菌菇豆腐羹，湯勺碰撞碗沿的聲響，混著松節(jié)油的味道，竟意外和諧。

“今天去看了趟畫廊，他們說下個月有莫奈的特展?！敝芤蕴恼o畫稿上色，筆尖的鈷藍在畫布上暈開，“你說，睡蓮在冬天會不會也開得這么熱鬧？”

孟宴臣坐在旁邊的藤椅上翻畫冊，聞言抬頭看她：“去看看就知道了?！彼焓痔嫠焉⒙涞陌l(fā)絲別到耳后，指尖蹭過她發(fā)燙的耳垂，“已經訂了票，下下周六的。”

周以棠的筆頓了頓，顏料在畫布上洇出個小藍點?！澳阍趺粗牢蚁肴?？”

“上次你對著日歷上的展訊看了三分鐘?！彼f得輕描淡寫，仿佛記住她的每個眼神是再自然不過的事。

畫室的窗外種著棵銀杏樹，葉子黃得越來越透徹。某個周末清晨，周以棠被手機震醒，是孟宴臣發(fā)來的照片——樓下的銀杏落了滿地，他蹲在樹旁，手里拿著片扇形葉子，照片角落能看見他寫的小字：“像不像你畫里的月亮？”

她披了件外套跑下樓，看見他正彎腰撿葉子，深色大衣上落了層細碎的金粉?！皳爝@個做什么？”

“給你當書簽?！彼褞灼螤钔暾娜~子遞過來，指尖沾著點泥土，“剛才路過文具店，看見有壓花器，說能做成標本?！?/p>

周以棠捏著那幾片銀杏葉，忽然想起倫敦地圖上的標注。那些曾讓她午夜難眠的憧憬，此刻竟抵不過他掌心的溫度。她掏出手機點開備忘錄，劃到最下面那句“原來有些計劃，是用來被溫柔打破的”，在后面添了行字：“比如，和某個人一起等第一場雪?！?/p>

孟宴臣湊過來看時，她正好鎖屏?！皩懯裁茨兀俊?/p>

“秘密?！彼χ咽謾C揣回口袋，卻被他拉住手腕往懷里帶。畫室的木地板有些涼，他的懷抱卻很暖，雪松味混著陽光的氣息將她包裹。

“下個月的特展，”他低頭吻她的發(fā)頂，聲音悶悶的，“算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好不好？”

周以棠的臉頰貼在他胸口，能聽見他擂鼓般的心跳。“孟宴臣，”她抬頭看他，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，“明明已經一起吃了三十次飯，看了十二場畫展了?！?/p>

“不一樣?！彼哪粗篙p輕擦過她的唇角，眼底的認真幾乎要溢出來，“以前是等你點頭，現在是想和你走下去。”

窗外的銀杏葉又落了幾片，在風里打著旋兒。周以棠忽然想起備忘錄里那句“先問自己，想往哪走”，原來答案早就藏在每個被他溫柔填滿的瞬間里——不是霧都的街頭，也不是畫廊的展廳，而是身邊這個人的眼睛里，那里有她見過最亮的光，和最安穩(wěn)的遠方。

她踮起腳尖吻他的下巴，聲音輕得像羽毛：“好啊，就當第一次約會?！?/p>

遠處的天際線泛起淡粉色，晨光漫過畫室的玻璃窗，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，把銀杏葉的影子拉得很長，像段剛剛開始的，關于四季的約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