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**歸途的靜默**
飛機平穩(wěn)地飛行在平流層,窗外是刺眼的陽光和無垠的云海,一片純凈的蔚藍,仿佛下面那個令人窒息的小城和所有紛擾都不曾存在。
樊勝美靠在舷窗邊,沒有看書,沒有聽音樂,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。身體的極度疲憊和精神的巨大消耗,讓她陷入一種近乎真空的麻木狀態(tài)。腦子里空空的,心也空空的,沒有悲傷,沒有憤怒,甚至沒有思考,只是本能地汲取著這片隔絕一切的寧靜。
空乘發(fā)放餐食,她機械地接過,味同嚼蠟地吃了幾口,只是為了維持體力。周圍的旅客有的在看報,有的在小聲交談,有的已經(jīng)睡著,整個世界按部就班,沒有人知道她剛剛經(jīng)歷了一場怎樣的戰(zhàn)爭,也沒有人在意。
這種陌生人的漠然,此刻反而讓她感到一絲安心。她不再需要去應對那些黏稠的情感勒索和瘋狂的指責,不再需要繃緊神經(jīng)去防守反擊。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旅客,從一個地方,飛往另一個地方。
飛行時間并不長,但當飛機開始下降,穿透云層,下方上海密集的樓群和縱橫的街道逐漸清晰時,樊勝美才仿佛從一場漫長的夢魘中緩緩蘇醒。
一種真實的、腳踏實地的感覺開始回歸。
這里,才是她的戰(zhàn)場,她的立身之所。這里有關(guān)心她、支持她的朋友,有她努力奮斗的工作,有她可以自己掌控的生活。故鄉(xiāng)那個泥潭,她無法改變,但至少,她可以選擇遠離。
飛機落地,滑行,停穩(wěn)。
她打開手機,信號恢復的瞬間,跳出來幾條微信消息。
邱瑩瑩:「樊姐樊姐!你什么時候回來呀?我想死你做的糖醋排骨了!」
關(guān)雎爾:「樊姐,一切還順利嗎?回來了告訴我們一聲?!?/p>
安迪:「到了說?!?/p>
簡單的幾句話,沒有過多的追問,卻像一盞盞溫暖的小燈,瞬間驅(qū)散了她心中最后那點冰涼的麻木和疏離感。
她深吸一口氣,拉著行李箱,隨著人流走下飛機,踏上浦東機場光滑如鏡的地面。熟悉的、帶著空調(diào)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氣涌入鼻腔,她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和清醒。
她去取了托運的行李箱,叫了一輛出租車。車子駛上機場高速,窗外是飛速后退的、充滿現(xiàn)代感和活力的都市景象,與老家那個灰撲撲、沉甸甸的小城形成了鮮明到殘酷的對比。
她沒有直接回歡樂頌,而是先讓司機繞道去了公司附近。她需要去取一些之前落下的文件,順便看看工作郵件,讓自己盡快切換回正常的頻道。
走進熟悉的寫字樓大堂,前臺小姐微笑著向她打招呼:“樊小姐,回來啦?”
“嗯,回來了?!狈畡倜阑匾晕⑿Γ_步不停走向電梯。
電梯鏡面里映出她的臉,雖然帶著倦容,眼神卻不再像以前那樣,總是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惶惑和討好。那里面,多了一些被硬生生磨礪出來的冷硬和清明。
她知道,故鄉(xiāng)的那場風暴并未完全平息。母親不會善罷甘休,哥哥的債務(wù)依然存在,父親的身體也需要長期關(guān)注。未來的日子,或許還會有無數(shù)的電話、哭訴、甚至新的麻煩找上門。
但這一次,她清楚地知道該如何應對。
守住底線,量力而行,依法依規(guī)。不糾纏,不心軟,不內(nèi)耗。
出租車停在歡樂頌小區(qū)門口時,天邊已經(jīng)泛起了晚霞。金色的光芒灑在高樓的玻璃幕墻上,反射出溫暖的光澤。
樊勝美付了車費,拉著行李箱走進小區(qū)?;▓@里,有老人在散步,有孩子在嬉戲,充滿了平淡而真實的煙火氣。
她走到22號樓樓下,抬頭望了望。2202的窗戶里,已經(jīng)透出了溫暖的燈光。
她知道,那盞燈下,有她在乎和在乎她的人。那里,是她可以卸下所有疲憊和偽裝,真正得以喘息和療傷的地方。
她沒有立刻上樓,而是在樓下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,靜靜地看著夕陽徹底沉入城市的天際線。
然后,她拿起手機,在22樓的微信群里發(fā)了一條消息:
「我回來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