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舍是傳統(tǒng)的和式結(jié)構(gòu)，相隔不遠。五條悟毫不客氣地霸占了采光最好的一間，然后把隔壁的夏油杰和稍遠一點的長谷川零的宿舍都“巡視”了一遍，評頭論足。
“零，你這里也太冷清了吧？什么都沒有！”五條悟大大咧咧地拉開零的宿舍門（根本沒敲門），看著空蕩蕩、幾乎沒有任何個人物品、整潔得像無人居住的房間嚷嚷道。
零正跪坐在窗邊，看著庭院里的枯山水，聞聲甚至連頭都沒回，只是周身的氣溫微不可察地又降了一度。
夏油杰跟在后面，無奈扶額：“悟，至少敲一下門啊?！彼麑α闱敢獾匦α诵Γ氨?，長谷川同學(xué)，他沒什么惡意?！?/p>
“沒關(guān)系。”零的聲音淡淡的，聽不出情緒。
“話說回來，你真的不會覺得冷嗎？”五條悟完全沒在意氣氛，湊到零身邊，六眼好奇地掃描著零的身體，“咒力運轉(zhuǎn)方式很奇特啊，一直在維持一個極低的溫度？不會消耗嗎？還是說這就是你的本體溫度？”
他的問題總是那么多，那么直接，帶著一種孩子般的好奇和天才特有的、不顧他人感受的探究欲。
零終于轉(zhuǎn)過頭，冰藍色的眸子對上那副小墨鏡：“五條君，你的‘六眼’看不出來嗎？”
“哇哦，會懟人了！”五條悟像是發(fā)現(xiàn)了新大陸，反而更興奮了，“當(dāng)然看得出來，但聽本人說不是更有趣嗎？所以到底是不是？”
“……”零沉默了一下，似乎不太想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，但最終還是開口，“不是。是控制?！?/p>
“控制到這種程度？厲害！”五條悟真心實意地贊嘆了一句，隨即又笑嘻嘻地伸手，再次試圖去碰零的頭發(fā)，“那這個呢？也是控制的結(jié)果？天生就是這個顏色？”
這一次，他的手指在距離發(fā)絲幾厘米處，被一層突然凝結(jié)的、極薄的透明冰晶阻隔了。
零的眼神冷了下來：“你想被凍住嗎？”
“誒——小氣?！蔽鍡l悟撇撇嘴，收回手，指尖捻了捻，似乎還在回味那瞬間的極寒觸感，“摸一下又不會怎么樣?！?/p>
夏油杰趕緊把五條悟往外拉：“悟，走了走了，不是說餓了嗎？我們?nèi)タ纯词程糜惺裁闯缘??！?/p>
“食堂能有什么好吃的……零，你去不去？”五條悟一邊被拖著走，一邊還不忘回頭問。
“不去。”零干脆地拒絕，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。
吵鬧的聲音終于遠去。
零靜靜地坐了一會兒，才起身，關(guān)上了被五條悟拉開的房門。房間里再次恢復(fù)了絕對的安靜和低溫。他走到房間中央，緩緩抬起手，一縷極細的冰藍色咒力在他指尖纏繞，如同有生命的寒流，房間內(nèi)的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。
控制……嗎？
他早已習(xí)慣了這種與生俱來的寒冷，以及隨之而來的孤寂。
那個吵鬧的、像太陽一樣灼眼的五條悟，讓他感到……些許不適，卻又有一絲極其微弱的、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好奇。
接下來的日子，便是高專特有的、緊張又枯燥的學(xué)習(xí)與訓(xùn)練。
文化課程對五條悟和夏油杰來說輕而易舉，家入硝子也游刃有余。令夜蛾有些意外的是，長谷川零雖然看起來對課堂內(nèi)容毫不關(guān)心，但每次提問或測驗，他都能給出精準(zhǔn)的答案，尤其是關(guān)于咒力理論、能量控制方面，他的理解甚至遠超常人。
實踐訓(xùn)練課才是重頭戲。
訓(xùn)練場上，夏油杰操控著數(shù)只咒靈，戰(zhàn)術(shù)多變，攻勢凌厲。他的咒靈操術(shù)潛力巨大，每一次戰(zhàn)斗都在吸收新的咒靈，變得更強。
五條悟則完全是另一種風(fēng)格。無下限術(shù)式讓他立于不敗之地，蒼的威力摧枯拉朽。他享受著戰(zhàn)斗的快感，往往以壓倒性的力量瞬間結(jié)束戰(zhàn)斗，然后開始抱怨對手太弱，不夠盡興。
而長谷川零的戰(zhàn)斗，則是一種寂靜的恐怖。
他通常只是安靜地站在場中，甚至不需要移動。當(dāng)咒靈撲來時，他才會抬起手。
【術(shù)式順轉(zhuǎn)·極淵·永寂凝華】的簡化應(yīng)用。
并非每次都是直徑百米的驚天動地。更多時候，只是小范圍的、精準(zhǔn)的冰封。寒氣如同擁有生命的觸手，悄無聲息地蔓延，所過之處，咒靈的動作瞬間凝固，保持撲擊的猙獰姿態(tài)，化為一座座晶瑩剔透的冰雕，連咒力波動都被徹底凍結(jié)。隨后，零輕輕一彈指，冰雕便碎裂成無數(shù)齏粉，消散于空中。整個過程，安靜，高效，帶著一種冷酷到極致的優(yōu)雅。
“哇喔，又來了又來了，零的‘靜音模式’?！蔽鍡l悟坐在旁邊的訓(xùn)練器械上，一邊吃著棒棒糖一邊點評，“雖然很厲害，但是一點也不熱血??！戰(zhàn)斗就是要轟轟烈烈才有趣嘛！”
零結(jié)束戰(zhàn)斗，周身寒氣收斂，聞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：“無聊?！?/p>
“你說誰無聊？！”五條悟瞬間出現(xiàn)在零面前，不滿地嚷嚷。
“你?！绷愫敛豢蜌?。
“哈？想打架嗎？現(xiàn)在就來！”五條悟躍躍欲試，蒼藍色的咒力開始涌動。
“悟”夜蛾老師低沉的聲音及時響起，阻止了一場即將爆發(fā)的“最強”之爭。
五條悟“切”了一聲，收起咒力，卻還是湊近零，壓低聲音（雖然所有人都聽得見）說：“下次任務(wù)，我們比誰祓除得快怎么樣？輸?shù)娜苏埧统蕴鹌?！?/p>
零沒有回答，只是走到場邊拿起自己的水杯
“喂！你聽見沒有??！”
“嗯?！绷惆l(fā)出一個單音節(jié)，算是回應(yīng)。
五條悟像是得到了承諾，立刻又高興起來，跑去騷擾正在調(diào)伏新咒靈的夏油杰：“杰！你也來！我們?nèi)齻€一起比！”
夏油杰無奈地笑笑：“悟，任務(wù)不是游戲……”
“有什么關(guān)系嘛！反正都是要祓除的！”
家入硝子坐在陰涼處，看著那三個風(fēng)格迥異卻又同樣強大的同窗，嘆了口氣，點燃了香煙（被夜蛾說過無數(shù)次后，她只在休息時抽）：“問題兒童軍團啊……”
第一次外出任務(wù)，是分組進行。很“不幸”地，五條悟和長谷川零分到了一組。
任務(wù)目標(biāo)是祓除一只盤踞在廢棄工廠的一級咒靈。
一路上，五條悟喋喋不休，從甜品說到游戲再說到對爛橘子的鄙視，零大部分時間沉默以對，偶爾會被煩得受不了，回一兩個“嗯”、“哦”、“閉嘴”。
到達目的地，濃郁的詛咒氣息彌漫開來。
“好，比賽開始！”五條悟話音未落，身影已經(jīng)消失，直接用“蒼”瞬移進了工廠深處，傳來巨大的轟鳴聲。
零則是不緊不慢地走進去。
工廠內(nèi)部，咒靈發(fā)出尖銳的嘶鳴，龐大的身軀撲向五條悟，卻被無下限輕易擋住。五條悟嬉笑著準(zhǔn)備用“蒼”將其碾碎。
就在這時，一股極寒驟然降臨！
并非廣域攻擊，而是極其精準(zhǔn)的操控。寒氣如同冰藍色的鎖鏈，瞬間纏繞住咒靈的四肢、軀干，極速凍結(jié)。咒靈的動作猛地僵住，嘶鳴聲戛然而止，只剩下冰層蔓延時發(fā)出的細微“咔咔”聲。
幾乎是同一時間，五條悟的“蒼”也發(fā)射而出，擊中了被凍住大半的咒靈。
轟?。?/p>
冰屑與咒靈的殘骸四濺紛飛。
煙塵散去，五條悟看著眼前的一幕，撇撇嘴：“喂！零！你搶我的人頭！”
零從陰影中緩緩走出，周身還環(huán)繞著未散盡的寒氣，聲音平靜：“它還沒被祓除干凈?！彼抗饪聪蛞惶幗锹洌抢镉幸恍F扭曲的、被凍住的咒力殘渣。
他輕輕一跺腳，那團殘渣瞬間被徹底冰封，然后碎裂。
“現(xiàn)在好了?！绷阏f道。
五條悟愣了下，隨即大笑起來，走過去用力拍零的肩膀：“干得不錯嘛！眼神挺好！雖然還是我的‘蒼’威力更大！”
零瞥了一眼他拍自己肩膀的手，沒說什么，只是轉(zhuǎn)身向外走去：“任務(wù)完成，回去了?！?/p>
“等等我啊！回去你要請客！你輸了！”五條悟追上去。
“為什么？”
“因為我比你快零點一秒！”
“胡扯。”
“六眼看到的絕對不會錯！”
“……”
夕陽下，兩個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長。一個吵鬧不休，一個沉默冷淡，卻又奇異地構(gòu)成了一幅和諧的畫面。
這種吵吵鬧鬧、并肩作戰(zhàn)的日子，一天天過去。櫻花落盡，綠葉成蔭，蟬鳴響起。
五條悟依舊喜歡招惹零，有時是為了切磋，有時只是為了看他冰冷的臉上出現(xiàn)一絲不同的表情。零從最初的極度排斥，到后來的無奈容忍，甚至偶爾會極其隱晦地回應(yīng)一兩句。
他會記得五條悟喜歡的甜食牌子，會在五條悟訓(xùn)練得滿頭大汗時，默默遞過去一瓶冰鎮(zhèn)的飲料（雖然通常會被嫌棄“不夠甜”），會在五條悟和夏油杰爭論得快要打起來時，用一句冰冷的吐槽讓兩人同時愣住。
夏油杰逐漸成為了連接三人的橋梁，他心思細膩，能察覺到零冰冷外表下并非惡意，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五條悟那過于超前的思維和力量帶來的孤獨。他有時會和零討論咒靈操術(shù)與絕對冰封在控制上的異同，零雖然話少，但往往能給出獨到的見解。
家入硝子則是冷靜的旁觀者，也是他們受傷后最堅實的后盾。她偶爾會調(diào)侃五條悟：“你再這樣下去，遲早有一天會被長谷川徹底凍上的?！?/p>
五條悟則會囂張地回答：“那是不可能的！老子可是最強！”
最強嗎？
零偶爾會看著五條悟肆無忌憚的背影，看著他和夏油杰勾肩搭背討論著什么，看著硝子在一旁無奈地笑。
這種喧囂的、溫暖的、甚至有些吵鬧的“日常”，是他生命中從未有過的體驗。
如同極寒的冰原上，突然照進了一縷陽光，雖然刺眼，卻……并不讓人討厭。
他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自身的低溫，既害怕灼傷他人，也害怕這縷陽光會融化他賴以生存的冰殼。
四季輪轉(zhuǎn)，最初的櫻花早已化為春泥，而少年們之間的羈絆，卻在日常的點點滴滴中，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，緩慢而堅定地纏繞生長。
他們還不知道未來的風(fēng)雨，此刻的他們，只是享受著身為“最強同期”的青春時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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