棲梧山失去了主人,仿佛連山間的靈氣都沉寂了幾分。
白羽謹記師父的囑咐,每日依舊勤修不輟。練劍、修心、照料藥圃、默寫經文……她將日程排得滿滿當當,不敢有絲毫懈怠。只是,那抹素白清冷的身影不再立于廊下監(jiān)督,不再出聲提點,讓她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,練劍時仿佛少了主心骨。
她偶爾會對著師父閉關的靜室方向發(fā)呆。那扇門始終緊閉,沒有任何氣息透出,安靜得讓人心慌。師父這次閉關,似乎格外不同。
“師父一定是在沖擊很重要的境界,我不能打擾她?!卑子鹂偸沁@樣告訴自己,用力甩甩頭,將那份不安強行壓下,更加專注地投入到修煉中。
然而,外界的風卻并未因棲梧的“閉關”而停止吹拂,反而帶著越來越多的塵埃,試圖侵入這片凈土。
幾批仙界的巡邏隊以“加強戒備,搜查魔界細作”為由,途徑棲梧山附近。他們雖未強行闖入結界,但那審視的、不帶多少善意的目光,屢次掃過山林,讓白羽感到很不舒服。
她謹記師父“不許任何人踏入”的命令,每次都提前開啟全部防護陣法,自己則隱在陣中,警惕地觀察外界。
那些仙兵偶爾的交談聲,會隨風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飄進來。
“……聽說西邊又出事了,好幾個村子一夜之間人都沒了,現場就殘留著魔氣!” “肯定是魔孽干的!上面還在猶豫什么?就該直接打過去!” “噓……小聲點,聽說不止魔界,還有內鬼接應呢……” “棲梧山這位……好像很久沒露面了?不會是……”
話語往往到此戛然而止,伴隨著意味不明的低笑和遠去的腳步聲。
白羽聽得心驚肉跳,手指緊緊攥住衣角。她不相信那些話,師父說過耳聽為虛??墒恰皟裙怼??“很久沒露面”?這些詞像一根根細刺,扎在她心上。
她嘗試用師父留下的傳訊符聯系,想知道師父是否安好,何時出關。可傳訊符發(fā)出的靈光如同石沉大海,沒有絲毫回音。仙魔兩界氣息迥異,強大的界域壁壘本身就會極大干擾甚至阻斷普通的傳訊法術。
一次次的嘗試,一次次的失敗,讓白羽心底的不安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。
師父從不會這么久不給她一點消息。除非……閉關到了最關鍵的時刻,無法分神?還是……出了什么意外?
這個念頭讓她打了個寒顫,不敢再深想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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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日,結界外來了兩名不速之客。并非普通的巡邏仙兵,而是身著仙界執(zhí)法殿服飾的修士,神色嚴肅,帶著公事公辦的冷漠。
“棲梧仙子可在?執(zhí)法殿巡査,請開門一見。”為首一人揚聲喊道,聲音透過結界傳來,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。
白羽心中警鈴大作。她深吸一口氣,努力讓自己鎮(zhèn)定下來,走到結界邊緣,并未打開結界,只是隔著光幕行禮道:“二位仙官請見諒,家?guī)熣陂]關緊要關頭,吩咐過絕不能受打擾。不知仙官有何要事?”
那執(zhí)法仙官打量了她一眼,目光銳利:“你是白羽?棲梧仙子的徒弟?” “正是?!?“我等奉命巡查各仙山福地,排查可疑人員。近日仙界多事,有要犯可能潛逃隱匿,需入內查看,確保安全,還請行個方便?!痹捳f得客氣,語氣卻毫無轉圜余地。
白羽心跳加速,背后滲出冷汗。師父嚴令不許任何人踏入,而且她本能地覺得這兩人來意不善。 “仙官恕罪。”她堅持道,“師父閉關前設下禁制,弟子也無法開啟山門。且棲梧山一向清凈,絕無外人潛入,不敢勞煩仙官巡查?!?/p>
另一名仙官冷哼一聲:“開不開門,恐怕不是你一個小小弟子能做主的吧?棲梧仙子閉關已久,音訊全無,我等也是擔心仙子安危,萬一……”
他的話沒說完,但暗示的意味極其明顯。
白羽臉色微白,手指在袖中捏緊。他們是在懷疑師父?! “師父很好!”她語氣不由變得有些急促和生硬,“閉關自然不能被打擾!二位仙官請回吧,待師父出關,我定會稟明仙官來過!”
兩名仙官對視一眼,眼神交換間有些陰沉。他們又盯著結界和白羽看了片刻,似乎是在評估強行破開的代價和必要性。
最終,為首那人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既如此,那我等便不打擾仙子清修了。但愿……一切如你所言。”
他們意味深長地留下這句話,轉身駕云離去。
看著他們消失在天際,白羽腿一軟,差點坐倒在地。后背已被冷汗浸濕。
他們不相信師父在閉關!他們在懷疑師父!
為什么?就因為師父很久沒出現?還是因為……那些針對“內鬼”的謠言?
一個可怕的、模糊的念頭劃過腦海,讓她渾身冰冷。
她猛地轉身,望向那扇依舊緊閉的靜室門。
師父……您真的只是在里面閉關嗎?
您到底……去了哪里?
強烈的擔憂和恐懼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。她抱著膝蓋,在冰冷的山門口坐了很久很久,第一次感到這座從小長大的仙山,如此空曠而令人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