凝露草的藥力溫和卻持續(xù)，如同涓涓細流，滋養(yǎng)著云奕干涸的經脈，也緩緩滲入“狗爺”枯竭的本源。洞外夜色如墨，寒風呼嘯，洞內卻因這意外的“饋贈”，多了幾分難得的暖意。
云奕盤膝坐在“狗爺”身旁，一邊煉化藥力，一邊警惕地留意著洞外的動靜，以及懷中那枚畫著奇異三葉草眼睛的樹皮。那神秘女子的身影如同幽靈，在他心頭揮之不去。她到底想做什么？
時間在寂靜中流淌。
后半夜，當云奕結束一個小周天運轉，睜開眼時，發(fā)現“狗爺”的身體再次出現了異狀。
它不再是無意識的抽搐，而是整個身體微微蜷縮，喉嚨里發(fā)出一種極其低沉的、仿佛壓抑著巨大痛苦的嗚咽。身上那層癩皮之下，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流轉，忽明忽暗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頭部。那雙緊閉的眼皮之下，銀灰兩色光芒再次激烈沖突，使得它的眼皮不斷跳動，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繭而出！
云奕的心瞬間提起，全神貫注地觀察著，元氣悄然運轉，隨時準備應對突發(fā)狀況。
沖突持續(xù)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，比上次更加劇烈。
突然！
它的左眼眼皮猛地被一股力量撐開！
不再是短暫的一瞥，而是真正地、艱難地、維持著睜開的狀態(tài)！
那只冰冷的、瞳孔如同銀色豎針的狼瞳，徹底顯露出來！眸中仿佛有萬千冰晶凝結流轉，散發(fā)著一種古老、威嚴、而又帶著一絲茫然和疲憊的氣息。
銀眸睜開的同時，一股無形的、源自血脈深處的威壓，如同水銀瀉地般，以它為中心，緩緩擴散開來！
雖然極其微弱，遠不如上次震懾餓狼時那般具有沖擊性，卻更加凝練和持續(xù)。
云奕首當其沖，只覺得靈魂微微一沉，仿佛被某種高高在上的存在掃過，竟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絲想要俯首的悸動！他急忙運轉元氣，穩(wěn)住心神，眼中充滿了震驚。
這威壓……并非針對他，只是自然散發(fā)，竟已有如此效果？！
“狗爺”……不，蒼夜。它似乎對自己睜開的眼睛和散發(fā)的威壓也感到極其陌生和不適。它努力想抬起頭，卻因為虛弱和不適，只能發(fā)出細微的、帶著困惑的哼唧聲，那只銀色的眸子艱難地轉動著，試圖看清周圍，最終定格在云奕身上。
目光交匯。
云奕從那只銀眸中，看不到往日的渾濁、蠢笨或罵咧咧的情緒，只有一片冰冷的茫然，以及一絲極深處的、連它自己都未必察覺的……孤高。
“……餓……”一個極其沙啞、模糊，卻異常清晰的音節(jié)，直接從云奕的腦海深處響起，不再是以往那種混亂的精神波動，而是真正意義上的、帶著明確含義的詞語！
它醒了！而且能進行更清晰的交流了！
云奕壓下心中的激動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：“你醒了？感覺怎么樣？”
蒼夜（或許此刻更應稱之為它）的銀色眸子眨了眨，似乎在處理這句信息，過了好幾秒，那沙啞的聲音才再次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響起：“……弱……困……餓……剛才……有……好吃的……草味……”
它指的是凝露草。
云奕立刻將剩下的凝露草碎末拿到它嘴邊。
它伸出舌頭，艱難地舔舐著，每舔一下，銀色眸子中的光芒似乎就亮堂一分，身上的威壓也隨之穩(wěn)定一絲。
吃完草藥，它似乎恢復了一點力氣，再次嘗試抬頭，這次成功了一些。它轉動著脖頸，銀色眸子警惕地掃視著這個狹小的洞穴，最后又落回云奕身上。
“……你……是誰？”它的聲音依舊沙啞，但流暢了一些，“……吾……又是誰？這里……是何處？”
它失去了很多記憶！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模糊了！
云奕心中了然，看來那次雙瞳力量失控爆發(fā)，對它的靈智和記憶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和損傷。
“你叫蒼夜?！痹妻葲Q定用它自己認可的名字，“我是云奕，你的契約者。這里是我們的臨時藏身處，外面很危險。”
“蒼……夜……云……奕……”它低聲重復著這兩個名字，銀色眸子中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波動，似乎有些熟悉，又無比陌生，“契約……危險……”
它不再說話，似乎沉浸在混亂的記憶碎片中，努力想要拼湊出什么。
云奕也沒有打擾它，只是靜靜守著。他知道，這個過程急不來。
就在這時——
洞外遠處的荒野中，忽然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、令人不安的騷動。
似乎有許多野獸正在奔跑、嘶吼，聲音中充滿了驚恐和慌亂，正朝著這個方向而來！
云奕臉色微變，立刻閃到洞口，透過縫隙向外望去。
只見月光下，遠處的山林邊緣，影影綽綽，不知多少野獸正在亡命奔逃！獠牙兔、鬃毛野豬、甚至幾頭青風狼……各種食草食肉的野獸此刻竟然混在一起，只顧著逃竄，仿佛身后有什么極端恐怖的東西在追趕！
發(fā)生了什么事？獸潮？還是……蟲群又擴散了？
云奕的心提了起來，握緊了木矛。若是被獸潮沖擊，或者引來更可怕的東西，這淺洞根本不堪一擊！
然而，就在他緊張戒備之時，身后洞內，剛剛蘇醒的蒼夜似乎也被外界的騷動吸引了注意。
它掙扎著，用剛剛恢復的一絲力氣，艱難地挪動到洞口附近，那只銀色的眸子透過縫隙，望向遠處慌亂奔逃的獸群。
它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茫然，隨即，一種源自本能的、難以言喻的躁動和……不悅，浮現出來。
仿佛一位沉睡的君王，被領地內的嘈雜吵鬧驚醒，心生慍怒。
它下意識地，試圖調動起那絲微弱的、新生的銀眸本源力量——并非攻擊，更像是一種本能的宣告和威懾。
嗡……
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的、雖然依舊微弱卻帶著無上威嚴的凜冽威壓，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，以它為中心，再次擴散開來，穿透了淺洞的遮蔽，融入了夜空之中！
這股威壓對于人類而言，或許只是感覺壓抑，但對于洞外那些正在奔逃的低階野獸來說，卻不啻于驚雷炸響！
那是來自食物鏈最頂端、源自血脈最深處的絕對壓制！
正在亡命奔逃的獸群猛地一滯！
所有野獸，無論大小強弱，動作都出現了瞬間的僵硬！它們赤紅的眼中，驚恐被一種更深沉的、刻入骨髓的敬畏和恐懼取代！
嗚嗷——！
嗷嗚——！
各種野獸發(fā)出了變調的、充滿恐懼的哀鳴，紛紛停下了腳步，匍匐在地，向著威壓傳來的方向（淺洞），瑟瑟發(fā)抖，甚至不敢抬頭！
仿佛在朝拜它們的王！
騷亂的獸潮，竟然因為這股微弱卻位格極高的威壓，硬生生地止住了勢頭！
它們不敢再向前奔逃，也不敢后退，只是匍匐在原地，低聲哀鳴，場面詭異無比。
云奕震驚地看著洞外這匪夷所思的一幕，又回頭看向身邊虛弱卻銀眸威嚴的蒼夜。
這就是……上古血脈的威力嗎？即便只是流露出一絲，也足以令百獸臣服！
蒼夜似乎也沒想到自己的無意之舉會造成這樣的效果，銀色眸子中閃過一絲驚訝和疲憊。維持這股威壓對它消耗極大，只是片刻，它便感到一陣眩暈，銀眸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，威壓也隨之消散。
它無力地趴回地上，大口喘息，嘟囔了一句：“……吵……煩……”
洞外，那些匍匐的野獸感受到威壓消失，愣了片刻，才從極致的恐懼中緩緩回過神來。它們驚疑不定地望了望淺洞的方向，再也顧不上之前的恐懼，紛紛繞開這個方向，繼續(xù)向著別處逃竄，但秩序已然大亂，聲勢也小了許多。
危機，似乎暫時解除了。
云奕長長松了口氣，看向蒼夜的眼神徹底變了。
這家伙，雖然記憶缺失，虛弱不堪，但它的存在本身，就是一張強大的底牌！
他走到蒼夜身邊，將它扶回干草堆上。
“……剛才……那是……什么？”蒼夜的聲音帶著疲憊和困惑，顯然對自己引發(fā)的異象不甚理解。
“那是你的力量?！痹妻瘸谅暤溃澳愫軓姶?，比你自己知道的，還要強大得多。只是現在，你還需要時間恢復?！?/p>
蒼夜沉默了片刻，銀色眸子微微閃爍：“……恢復……需要……更多……那種草……”
它記住了凝露草的好處。
云奕苦笑一下：“那種草很珍貴。我們需要用別的東西去換，或者……去搶?！?/p>
他看了一眼洞外恢復寂靜卻依舊危險的荒野，又看了看手中那枚三葉草眼睛的樹皮。
或許，那個神秘的女人，會是下一個獲取資源的突破口？
他需要情報，需要更多的凝露草，需要讓蒼夜更快恢復。
潛修的日子，或許該暫時告一段落了。
是時候，主動去接觸一下那暗流涌動的漩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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