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(dāng)鋪門上的銅鈴叮當(dāng)作響,盧微蘭抬腳跨過門檻。屋內(nèi)檀香混著霉味撲面而來,柜臺后打盹的老學(xué)徒被驚醒,揉著眼睛看她。
"我要見掌柜的。"她聲音不大,卻讓整個昏暗的店鋪都安靜下來。老學(xué)徒哆嗦了一下,縮著脖子鉆進后面簾子。
她站在原地,手指輕輕摩挲著旗袍下擺。翡翠耳墜貼著手心,涼得像塊冰。照片背面的暗紋還印在腦海里,那些細若蚊足的線條分明是蘇家特有的密碼標記。當(dāng)年母親把這串耳墜留給她時,說過什么?"婉如所托"四個字像是烙在皮膚上似的。
簾子掀開的聲音打斷思緒。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走出來,青布長衫洗得發(fā)白,但袖口金線繡的蘇家徽記還是沒能徹底遮住。他掃了盧微蘭一眼,目光落在她握著的耳墜上,眼神瞬間變得銳利。
"客官想當(dāng)什么?"他站到柜臺后,手搭在算盤上,指節(jié)繃得發(fā)白。
"這不是拿來當(dāng)?shù)摹?盧微蘭把耳墜擱在柜臺上,金屬相碰發(fā)出清脆聲響,"是請您掌掌眼。"
男人瞳孔猛地收縮,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算盤珠子。盧微蘭注意到他左手腕內(nèi)側(cè)有道疤,形狀像朵殘缺的牡丹——那是蘇家仆人被烙下的印記。
"客官說笑了。"他干笑兩聲,"小店哪敢高攀蘇府遺珍。"
"您真認不出這個?"盧微蘭往前傾身,壓低聲音,"當(dāng)年蘇家嫡女出閣前夜,三更天偷偷跑來當(dāng)鋪,用這只耳墜換了張去蘇州的船票。"
算盤珠子嘩啦一聲散開。男人猛地抬頭,眼神里翻涌著恨意:"你怎么會知道..."
話音未落,他的手已經(jīng)探向柜臺下的暗格。盧微蘭早有準備,袖中藏刀一抖,寒光閃過,那人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。
"令尊三七年死于清算,可還記得那日暴雨?"她步步逼近,聲音像浸了冰,"你躲在柴房里,看著他們把你爹拖走。"
男人突然暴起,甩出一把算盤鋼珠。盧微蘭側(cè)身避讓,翡翠項鏈卻在慌亂中扯斷,珠子滾了一地。趁她彎腰的空檔,男人抽出匕首直刺而來。
寒光閃過,她旋身躲過,袖刀挑開對方腰帶。玉佩摔在地上,裂開一道縫,露出里面微型的蘇家紋章。
"你以為我娘為何甘愿替身赴死?"她喘著氣,刀尖抵住對方咽喉,"因為她信這世間還有未腐之心。"
男人突然僵住。他盯著盧微蘭的臉,眼神漸漸變得復(fù)雜。月光從窗縫漏進來,照在他顫抖的手上。那上面還沾著柜臺上灑落的茶漬。
"給我個理由。"他啞著嗓子說,"為什么是你?"
盧微蘭收起刀,從衣襟暗袋抽出一張泛黃的信紙。墨跡洇染處有個特殊印記,正是蘇家嫡系才有的火漆封印。
"這是母親留給我的第一封信。"她將信紙推過去,"她說當(dāng)年要不是蘇家小少爺偷偷塞給她最后半個米糕,她早就餓死在廚房了。"
男人的手抖得厲害,信紙簌簌作響。他忽然想起1937年那個雨天,自己蜷縮在柴堆后,看著父親被拖走。那天廚房里,十歲的小少爺把最后一塊米糕掰給他一半。
"你..."他喉嚨滾動,"你怎么證明你是..."
盧微蘭摘下翡翠耳墜,在煤油燈下緩緩旋轉(zhuǎn)。金屬卡簧發(fā)出清脆聲響,一卷微型羊皮紙掉出來。她將紙展開,遇熱顯形的墨跡勾勒出一座建筑輪廓。
"當(dāng)年做局之人最愛戴金絲玳瑁眼鏡。"男人突然開口,聲音沙啞,"現(xiàn)在住在霞飛路七十二號。"
盧微蘭點頭,將羊皮紙收好。轉(zhuǎn)身要走時,卻被叫住。
"等等。"男人從懷里摸出個藥瓶,"這是解毒劑。金絲玳瑁眼鏡那人最近雇了個洋人醫(yī)生,怕是早有防備。"
她接過藥瓶,瞥見瓶身上刻著半個蘇家徽記。男人低頭收拾地上狼藉,突然又說:"當(dāng)年不止一人做局。"
夜風(fēng)穿堂而過,吹熄了柜臺上的油燈。盧微蘭走出當(dāng)鋪,旗袍下擺掃過昨夜雨水積洼。倒影中,巡捕房的馬車正疾馳而過。
\[未完待續(xù)\]盧微蘭走進霞飛路七十二號時,天邊剛泛起魚肚白。她將旗袍領(lǐng)口的珍珠扣子又緊了一粒,金屬涼意貼著喉結(jié),像是把刀懸在頸間。
門鈴響動驚醒了玄關(guān)處打盹的傭人。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,發(fā)髻松散,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桃酥。她揉著眼睛抬頭,看見盧微蘭胸前別著的蘇家徽章胸針,手一抖,碎屑撒了滿地。
"我要見你們老爺。"盧微蘭把傘擱在銅制傘架上,傘尖滴落的水珠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暗色痕跡。
傭人慌慌張張往后院跑,繡花鞋踩過樓梯時發(fā)出空洞的回響。盧微蘭站在原地,目光掃過墻上那幅金絲玳瑁眼鏡男人的肖像。照片里他穿著筆挺西裝站在黃包車旁,右手無名指戴著枚雕著云紋的戒指。
閣樓忽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。
盧微蘭快步?jīng)_上樓梯,推開虛掩的房門時,看見男人正蜷縮在紅木書柜前,手中攥著半截斷掉的鋼筆。墨汁潑了滿墻,蜿蜒的痕跡像條扭曲的黑蛇。
"你喝了藥。"她盯著男人脖頸處泛青的血管。
男人抬起頭,玳瑁鏡片后的眼睛渾濁發(fā)黃:"那瓶解毒劑...是你給我的?"
"我以為你需要活著。"盧微蘭走近兩步,看清他桌上攤開的賬本,"當(dāng)年蘇家產(chǎn)業(yè)清算記錄..."
話音未落,樓下傳來刺耳的剎車聲。緊接著是傭人驚慌的喊叫和紛亂的腳步聲。男人突然暴起,將桌上的賬本塞進壁爐,火苗竄起來時照亮他扭曲的面容。
"他們來了!"他嘶聲喊著,抓起鎮(zhèn)紙朝玻璃窗砸去,"從后巷..."
槍聲就是在這時響起的。
第一顆子彈擦著盧微蘭耳際掠過,她撲向男人的同時,瞥見窗外閃過半截灰色大衣。第二聲槍響震得吊燈搖晃,男人胸口綻開血花,倒下時壓住了最后一張地圖殘頁。
盧微蘭滾到沙發(fā)后躲避,手指摸到那張浸著血漬的紙。上面畫著地下金庫的構(gòu)造圖,某個標記位置被反復(fù)圈畫——正是當(dāng)年蘇家密檔存放處。
樓下傳來靴子踏碎玻璃的聲響。
她咬牙扯下胸針,露出里面藏著的微型鑰匙。男人臨死前塞給她的,此刻正在掌心發(fā)燙。身后傳來破門聲,她將鑰匙插入門框暗格,聽見齒輪轉(zhuǎn)動的咔嗒聲。
整面書柜突然向后移開,露出向下階梯。
追兵的腳步聲已經(jīng)逼近客廳。盧微蘭最后看了眼男人的尸體,轉(zhuǎn)身躍入密道。身后的機關(guān)應(yīng)聲閉合,將槍聲與喊叫隔絕在外。
地道里彌漫著霉味和鐵銹氣息。她摸著石壁往前走,指尖觸到某處凹陷時,突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:"婉如所托"四個字烙在皮膚上似的。
前方傳來流水聲。
當(dāng)她終于走到盡頭,推開暗門時,晨霧裹著黃浦江的潮氣撲面而來。碼頭工人正推著板車從防波堤經(jīng)過,誰也沒注意這個從地下冒出來的女人。
盧微蘭站在集裝箱后調(diào)整呼吸,從衣襟里掏出那張染血的地圖。晨光中,某個標記位置漸漸清晰——正是當(dāng)年蘇家密檔存放處。
身后傳來腳步聲。
她迅速躲到鐵錨后,看見兩個穿黑色風(fēng)衣的男人提著公文包匆匆走過。其中一人手腕內(nèi)側(cè)有道疤,形狀像朵殘缺的牡丹。
月光漏進審訊室時,盧微蘭才看清對面男人的臉。他穿著筆挺的中山裝,胸前別著枚銀質(zhì)懷表,表蓋上隱約能看到半片蘇家徽記。
"知道為什么抓你嗎?"男人用棉簽蘸了酒精擦拭她手腕的擦傷。
盧微蘭盯著他袖口的盤扣,那里縫著根金色絲線,在燈光下若隱若現(xiàn):"因為那張地圖?"
男人輕笑一聲,從文件夾抽出一張照片推過來。黑白影像里,三個男人站在蘇府門前,最右邊那個戴著金絲玳瑁眼鏡。
"這是1937年商會合影。"他指尖點在中間男人的臉上,"認出是誰了嗎?"
盧微蘭瞳孔猛地收縮。照片上那張臉和記憶中的畫面重疊——暴雨夜廚房里,遞來半個米糕的小少爺。
"他現(xiàn)在是商會副會長。"男人的聲音像浸了冰,"也是當(dāng)年做局的人之一。"
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撞開,一個穿便衣的警察沖進來,在男人耳邊低語幾句。盧微蘭看見他的臉色變了,手中的鋼筆啪地折斷。
"他們要動手了。"男人站起身,從腰間掏出一把配槍,"就在今晚。"
外面?zhèn)鱽砥囈娴霓Z鳴。
盧微蘭接過槍時,瞥見男人左手腕內(nèi)側(cè)有道疤,形狀像朵殘缺的牡丹。她突然想起當(dāng)鋪老板說過的話:"當(dāng)年不止一人做局。"
"等等。"她抓住男人的袖口,"你到底是誰?"
男人看著她,眼神漸漸變得復(fù)雜。月光從窗縫漏進來,照在他顫抖的手上。那上面還沾著柜臺灑落的茶漬。
"給我個理由。"他啞著嗓子說,"為什么是你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