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心猛地一跳,一種強烈的不祥預(yù)感瞬間攫住我。我連滾爬爬地沖過去,抓住母親的手臂,聲音嘶?。骸澳闶裁匆馑迹磕銈儼阉趺戳??!”
母親看著我,眼神里有一絲復(fù)雜的、近乎憐憫的東西,但轉(zhuǎn)瞬即逝,只剩下冰冷的陳述:“她死了。車禍。意外。”
……死了?
歲歲?
車禍?意外?
這幾個字像世界上最鋒利的冰錐,狠狠扎進我的耳朵,捅穿我的心臟,在我的腦海里炸開一片空白和嗡鳴。
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和顏色。
我張著嘴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眼淚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,卻不是哭泣,只是一種生理性的劇烈反應(yīng)。身體里的某個部分,隨著那兩個字的落下,轟然倒塌,碎成齏粉。
“不…不可能…”我終于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的氣音,像瀕死小獸的哀鳴,“你騙我…你們騙我!是你們害死了她!是你們——!”
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的氣音,像瀕死小獸的哀鳴,“你騙我…你們騙我!是你們害死了她!是你們——!”
我瘋了一樣撲向母親,卻被旁邊的保鏢輕易制住。我掙扎,嘶吼,用盡全身力氣,卻徒勞無功。
巨大的、撕心裂肺的悲痛過后,是一種徹底的虛無。我不再哭鬧,不再掙扎,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,仿佛靈魂已經(jīng)被抽離。
是啊,他們怎么可能允許歲歲存在呢?對于這樣一個阻礙他們“完美計劃”的污點,抹除掉,才是最徹底、最符合他們邏輯的做法,不是嗎?
是我害死了歲歲。是我的愛,我的任性,我的反抗,為我最愛的人招來了殺身之禍。
這個認知,成了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回到房間,我出奇地平靜。
保姆送來的飯菜,我安靜地吃完。甚至對她們露出了一個極其微弱的、扭曲的笑容。
她們似乎松了口氣,以為我終于“想通了”。
夜里,萬籟俱寂。我找出那只曾經(jīng)被沒收,后來又被還回來(他們或許覺得我已經(jīng)不再具有威脅)的筆袋。里面有一把圓規(guī),金屬的尖刺在微弱的月光下,閃著冷硬的光。
歲歲死了。
那個有著柔軟笑容,眼睛亮晶晶的女孩,不在了。
這個世界,這個用金錢和虛偽堆砌起來的世界,奪走了她。
而我,是幫兇。
疼痛?悲傷?絕望?這些詞都太輕了。我的內(nèi)心是一片荒蕪的死寂,是核爆過后寸草不生的廢墟。
我需要一種方式,來懲罰自己,來銘刻這份痛苦,來對抗這個世界的虛假和殘酷?;蛘?,只是一種純粹的、機械的破壞欲。
圓規(guī)的尖刺,很冷。
刺破皮膚,劃開血肉的感覺,很清晰。但并不多么疼痛,至少,遠遠比不上心口那片空洞的劇痛。
一道,兩道,三道…鮮紅色蜿蜒而下,在白得刺眼的皮膚上,開出詭異的花。我看著那些縱橫交錯的傷口,仿佛看到我和歲歲被迫分離的日日夜夜,看到她對未來的期盼,看到那場冰冷的“意外”…
年年歲歲,歲歲年年。
萬喜…萬般不宜。
我的歲歲,再也喜樂不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