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雨，像是一場未醒的夢。細細密密的雨絲在蘇州城的上空織出一層薄紗，將整個天地籠罩得朦朧而柔軟。烏篷船靜靜地泊在河面上，雨點打在篷布上，發(fā)出“沙沙”的輕響，與岸邊酒樓里隱約傳來的琵琶聲相互應和，交織成一種溫柔卻不無危險的氣息。

斬疆塵站在知府衙門回廊下，修長的身影隱沒在微涼的雨霧中。他的目光穿透雨幕，落在遠處連綿的屋檐上。短短半月，江南的水汽似乎已經(jīng)浸透了他的骨血，那張昳麗的臉龐顯得更加瑩潤，可眼底的一抹銳利卻如刀鋒般刺破了這片溫柔鄉(xiāng)。

“將軍，”副將低聲靠近，語氣里帶著一絲壓抑的不滿，“鎮(zhèn)南將軍的人馬已經(jīng)到了常州，可他們按兵不動，分明是想坐收漁翁之利?！?/p>

斬疆塵聞言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。他端起桌上的雨前龍井，指尖輕挑，吹散浮沫，茶香裊裊升騰。“急什么？”他漫不經(jīng)心地說道，“他不動，我們正好可以先清理門戶?！?/p>

他口中的“門戶”，正是蘇州最大的世家——蘇家。蘇家世代經(jīng)營漕運，財富堆積如山，權勢滔天。而張啟被軟禁一事，也正是出自蘇家之手。

“蘇家船隊駐扎太湖，守衛(wèi)森嚴?！备睂⒚碱^緊鎖，“硬攻的話，怕是要折損不少兄弟。”

“誰讓你硬攻了？”斬疆塵放下茶杯，唇角微揚，帶出幾分冷意。“去告訴蘇家族長，就說我今晚想與他在寒山寺聊聊漕運改革的事，請他務必賞臉?！?/p>

副將愣了一下：“將軍，這分明是鴻門宴，他會來嗎？”

斬疆塵的眼神驟然一冷，像是鋒刃劃過冰面?！八麜淼?。”他緩緩開口，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，“蘇家賬房先生此刻應該已經(jīng)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。那些貪贓枉法、勾結(jié)官員的證據(jù)，足夠讓蘇家滿門抄斬。他敢不來？”

副將恍然大悟，躬身退下：“屬下明白了?！?/p>

傍晚時分，雨漸漸停了。暮色籠罩下的寒山寺鐘聲悠揚，回蕩在空曠的山谷間，平添幾分肅穆。斬疆塵坐在廂房內(nèi)，桌上擺著簡單的素齋，香爐里的檀香裊裊升起，將整個房間籠罩在一層朦朧的煙氣中。

不多時，蘇家族長蘇宏穿著一身錦袍，帶著兩名護衛(wèi)走進廂房。他的步伐雖穩(wěn)，眉宇間卻透著幾分忐忑。當他看到坐在主位上的斬疆塵時，心中不由一震。這位年輕的鎮(zhèn)國大將軍比傳聞中更為俊美，可那雙眼睛里的冷意卻讓人如墜冰窟。

“蘇族長，請坐。”斬疆塵微微一笑，聲音溫和得不像話，“嘗嘗這寒山寺的素齋，味道不錯?！?/p>

蘇宏哪里吃得下東西，直截了當?shù)貑枺骸皵貙④?，您找老夫來，到底有什么事？?/p>

“也沒什么大事?！睌亟畨m慢條斯理地夾起一塊豆腐，“就是想和蘇族長談一談漕運改革的事。蘇家世代經(jīng)營漕運，若是能帶頭支持新政，想必其他世家也會效仿?！?/p>

蘇宏的臉色微變，勉強擠出一句話：“漕運改革事關重大，老夫需要時間考慮。”

“時間？”斬疆塵輕笑一聲，從袖中掏出一疊紙拍在桌上，“蘇族長怕是沒那么多時間了?！彼ы聪蛱K宏，眼神如刀，“這些是你與鎮(zhèn)南將軍往來的書信，還有你賄賂朝廷官員的證據(jù)。若把這些交給陛下，蘇家會怎么樣，你應該比我清楚?！?/p>

蘇宏盯著桌上的證據(jù)，臉色瞬間蒼白，額角滲出冷汗：“你……你想怎么樣？”

“很簡單。”斬疆塵的聲音低沉而冰冷，“交出蘇家在漕運中的所有利益，配合新政推行。另外，把軟禁張啟的人交出來，我可以保你蘇家平安?！?/p>

蘇宏猶豫良久，最終還是妥協(xié)了，只是聲音里滿是不甘：“我……我答應你?！?/p>

“明智的選擇?！睌亟畨m滿意地點點頭，“今晚就把張大人送回知府衙門，明日一早，我要看到蘇家支持新政的布告?！?/p>

“是?！碧K宏躬身應下，轉(zhuǎn)身匆忙離去，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追趕。

待蘇宏走遠，副將走進廂房：“將軍，就這么放他走了？”

斬疆塵冷笑一聲：“他以為這樣就能保住蘇家嗎？傳令下去，密切監(jiān)視蘇家動向，一旦發(fā)現(xiàn)異動，立刻動手。”

“是。”

第二天清晨，蘇州城的大街小巷都貼滿了蘇家支持漕運改革的布告。張啟也被安全送回知府衙門，雖然受了些驚嚇，但并無大礙。

看著布告，張啟對斬疆塵感激涕零：“多虧了將軍，不然我這條命就交代在江南了?！?/p>

斬疆塵淡淡一笑：“張大人言重了。推行新政是陛下的旨意，本將軍不過是盡了分內(nèi)之事。”他頓了頓，又道，“接下來，還要麻煩張大人盡快拿出漕運改革的具體方案，本將軍會全力支持。”

“一定，一定。”張啟連連點頭。

然而，表面的平靜并未持續(xù)太久。沒過幾日，常州傳來消息，說鎮(zhèn)南將軍縱容士兵劫掠百姓，還放出話來，說是斬疆塵故意克扣軍餉，才導致士兵嘩變。

“卑鄙！”張啟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“鎮(zhèn)南將軍這是想嫁禍給將軍！”

斬疆塵的臉色陰沉下來。他沒想到對方竟然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。若是任其發(fā)展，不僅會動搖民心，還會讓沈辭安對他產(chǎn)生懷疑。

“看來，是時候給鎮(zhèn)南將軍一點教訓了?！睌亟畨m的眼底閃過一絲厲色。

他提筆寫了一封密信，派人快馬送往京城，同時附上鎮(zhèn)南將軍與蘇家勾結(jié)的證據(jù)。

“將軍，我們要不要出兵常州，教訓一下鎮(zhèn)南將軍？”副將問道。

“不必?！睌亟畨m搖頭，“現(xiàn)在還不是時候。我們要讓陛下看到，到底誰才是真心為朝廷辦事，誰才是包藏禍心?！?/p>

他轉(zhuǎn)頭看向張啟：“麻煩張大人立刻安撫常州百姓，告訴他們朝廷一定會嚴懲劫掠士兵，還他們一個公道。至于軍餉，我會從蘇州府庫中調(diào)撥一批送去常州，堵住那些人的嘴?！?/p>

“好，我這就去辦?！睆垎⒐響?。

與此同時，暗流涌動的蘇家再次蠢蠢欲動。他們秘密聯(lián)絡其他世家，計劃在漕運改革方案公布的那天發(fā)動叛亂，徹底除掉斬疆塵和張啟。

可惜，他們的計劃早已被斬疆塵安插在江南的眼線探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