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行了,今日是皇后的千秋日,不宜見血,你便尋處風口跪一夜罷?!?
姜離知道,這在各類懲罰中算是“格外開恩”的了,不傷及性命,便是好的。
因此,雖百般不愿,姜離還是連連跪謝。
沈嵐領著宮女回宮更衣,特意留下隨行的小太監(jiān)監(jiān)督姜離。
下跪,是作為奴才的“基本功”,而姜離沒有接受過培訓,自然不得要領,而現(xiàn)如今伺候的阮貴人又是個十足的好性子,鮮少對她們動怒,因此下跪的機會少得可憐,自然也沒人教她如何跪才能少受罪。
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,姜離叫苦不疊,這才跪了一會兒,膝蓋就疼痛難忍。
早知如此,她便未雨綢繆,學著月娥縫制一對厚厚的護膝,以防今日的局面。
姜離忍不住偷偷挪動著小腿,以此來緩解膝蓋的不適。
余光忽然瞥見那小太監(jiān)向自己走了幾步,似乎要沖她發(fā)脾氣,姜離立刻停止晃動,垂著腦袋裝死。
跪吧,跪過這一夜就好了。
只是回頭還要向阮貴人解釋今夜的事情,對方雖然是個綿軟溫和的性子,可面子功夫總要做,到時候少不了又是一番懲戒。
正苦惱著,耳邊忽然響起小太監(jiān)的驚呼聲。
姜離心中納悶,余光瞥見一道極亮的火光,直將半邊天照亮。
“砰砰砰——”
煙火升至高空,隨即炸開,綻出絢爛的火花。
姜離雙手撫膝,保持著下跪的姿勢,仰頭看天,呆楞在遠處。
漫天煙花,如星雨墜落,璀璨至極。
她跪的這一處地理位置不佳,距離水榭還要走上一盞茶的功夫,煙花也只能看到一半。
不過這也足夠了。
煙花燃盡,姜離忽覺喉嚨發(fā)癢,狠狠地咳嗽幾聲。
看得入神了,不小心吃了許多冷風。想著宴席應當?shù)搅耸瘴驳臅r間,姜離心緒不寧,愈發(fā)焦躁起來。
也不知阮貴人有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她不見了蹤影?
轉念一想,自己不過是一個微末的小宮女,怎么能指望貴人牽掛自己呢?
姜離胡思亂想了一陣,忽然聽見風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。
遠遠地,便見宮道上人影憧憧,想來應是宴席結束,曲終離散,主子們各自回去了。
姜離垂喪著頭,無望地盯著膝前的一畝三分地。
北風小聲地嗚咽著,催著行人快些歸,無人在意路邊跪著的小宮女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,膝蓋早已發(fā)麻,似乎變得不是自己的了,姜離再難忍受,索性歪倒至一旁,換來自己的片刻解脫。
待那監(jiān)工太監(jiān)的眼刀子甩過來,她便飛快地挪回原位。
如此反復,生動詮釋了何為能屈能伸,倒也將那太監(jiān)憋得說不出兇狠的話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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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太冷了。
姜離將手縮進袖口,試圖抵擋一些寒風,可世上哪有風吹不透的棉衣?她的努力不過是蚍蜉撼樹。
姜離的齒關顫動起來,發(fā)出清脆的撞擊聲。
身后的小太監(jiān)終究是個肉體凡胎,受不住風刀子,許是怕把自己的身體折進去,竟悄悄溜了。
見狀,姜離松了松腿彎,歪倒在一旁,終于得以喘上一口氣。
在原地等了會兒,確定那小太監(jiān)短時間內(nèi)不會回來,姜離試圖站起身,尋處避風的去處。
可當她顫顫巍巍地支起上半身,便覺大事不妙。
跪了太久,雙膝連帶著小腿一并麻了,此時若強行站起來,怕是能摔得狗吃屎。
萬惡的封建社會!
姜離在心中對這個封建王朝狠狠唾棄了一口。
齜牙咧嘴地捶著沒有知覺的小腿,姜離叫天天不應,叫地地不靈。
這邊在不安分地動作,回廊后一道黑影往她的方向走來。
看清了對方的穿著,姜離心底一涼,重新跪了回去。
那個監(jiān)工死太監(jiān)又回來了!
姜離心中忿忿,待那太監(jiān)靠近,鼻端發(fā)出一聲不輕不重的哼聲,以此來表達不滿。
還真是主子跟前的一條好狗。
那腳步聲放緩,似乎在她身后停了下來。
良久,一道溫和的聲音自姜離頭頂響起。
“起來,別跪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