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璃指尖點著石桌,眼睛亮晶晶的,像藏著兩顆荷葉上的露珠:“話說回來,今年要多摘點荷葉荷花。荷葉飯得用最嫩的新葉裹著才香,荷葉飲要加些冰糖煮得稠稠的,荷花酒更是得挑那些剛綻口的粉荷,連花瓣帶花蒂一起泡才夠味——為了這些吃喝,可都得靠你們出力啊?!?/p>
董鄂·卓林立刻拍著胸脯:“娘娘放心!摘荷葉摘花的活包在屬下們身上,保證挑最水靈的!”佟佳·巴圖也笑著接話:“屬下力氣大,搬酒壇、洗荷葉都行!”
若璃被他們逗笑,又望向荷塘深處,語氣里滿是期待:“過半月,荷花該全開了。咱們還像去年那樣,租幾條小船去湖里賞玩,兩三個人一條船正好。”
她指尖輕點著下巴,歪頭琢磨:“我和云香一條船,還得再添個人……”目光在廊下轉(zhuǎn)了一圈,落在富察·傅恒身上時,眼睛一亮,“傅恒,到時候你也來?你識水性,劃船又穩(wěn),有你在,我還能放心摘幾朵離得遠的荷花。”
富察·傅恒聞言一愣,隨即躬身應道:“屬下遵命?!贝鬼鴷r,耳尖悄悄漫上薄紅——想起去年同船時,她伸手去夠水面那朵粉荷
董鄂·卓林在旁嚷嚷:“娘娘偏心!憑什么傅恒能去?屬下劃船也穩(wěn)!”若璃笑著回他:“你去年把船劃得跟打擂臺似的,濺了云林一身水,表現(xiàn)好了再說?!?/p>
廊下頓時響起一片低笑,伊爾根覺羅·明安望著荷塘里含苞的花骨朵,眼底也添了幾分暖意,瓜爾佳·景瑞更是悄悄盤算著,到時候得找機會跟舒敏一條船,離著娘娘近些,也好護著點。
風拂過荷葉,沙沙作響,像在應和這場關(guān)于荷花的約定。若璃看著廊下一張張帶笑的臉,心里那點滿足感漫得滿滿的——有這些人陪著,連等待花開的日子,都變得甜絲絲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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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個月后的清晨,荷塘里的粉荷白荷已鋪得滿池都是,碧色的蓮葉挨挨擠擠,把水面遮得像塊繡了花的綠錦緞。露水珠在葉面上滾來滾去,被朝陽一照,亮得晃眼
若璃換了身粉綠色的廣袖衫,袖口寬大如垂云,走動時仿佛攏著兩抹淺碧的風;底下是齊胸襦裙,裙身從淺粉漸至淡綠,恰似花苞初綻的嬌嫩,裙面上用同色系絲線繡滿了荷花荷葉——有的是半卷的新葉托著露珠,有的是全開的粉荷倚著蓮蓬,連葉梗上的細絨毛都清晰可見
她踏上烏篷船時,廣袖掃過船舷,裙上的荷花仿佛也跟著輕輕搖曳,倒像是從池子里剛撈出來的一抹春色
富察·傅恒提著柄小巧的銀剪子上船,烏篷船輕輕晃了晃,他穩(wěn)住身形,將剪子放在艙邊的木板上。隔壁的烏篷船里,董鄂·卓林正揮著竹篙嚷嚷:“傅恒你倒是快點,再慢些好花都被人摘光了!”
他手里也攥著把鐵剪子,刃口閃著亮。伊爾根覺羅·明安與瓜爾佳·景瑞同乘一船,明安指尖轉(zhuǎn)著剪子,景瑞已迫不及待地探身去夠船邊的蓮葉
那拉·舒敏和佟佳·巴圖的船跟在最后,舒敏把剪子放在膝頭,望著池心的花苞出神
若璃原是倚在船窗邊看景,廣袖搭在船沿,袖口的粉綠與池中的荷葉相映成趣
目光掠過水面時,她忽然指著近旁一片卷成筒狀的新葉:“那荷葉嫩得很,看著倒適合包荷葉飯?!备岛懵勓裕闷疸y剪子俯身出去,烏篷船被他的動作帶得微微傾斜,他卻穩(wěn)穩(wěn)地捏住葉梗,剪子“咔”地一聲,那片卷葉便落進了他手里
他轉(zhuǎn)身遞給若璃,葉面上的露水順著葉脈滑下來,滴在她粉綠色的袖口上,暈開一小片深色,倒像給裙上的繡荷添了顆真露
“這葉梗里的汁水可別沾到衣裳上,洗不掉的?!比袅дf著,把新葉放在船板上,又指著不遠處一朵半開的粉荷,“那花瓣看著潤,做荷花酥正合適。”她本是隨口一提,傅恒卻已撐著船靠了過去,銀剪子輕巧地繞著花莖轉(zhuǎn)了圈,粉荷便被他托在掌心,花瓣上還沾著星點露水,顫巍巍的像要滴下來
他沒說話,只將花放在荷葉旁,船板上的嬌艷與若璃裙上的繡荷交相輝映,竟分不清哪朵更真
云香在一旁笑道:“娘娘,今年得多摘些老葉,晾干了存著,冬天給您煮茶?!闭f著便指向池邊一片邊緣發(fā)褐的大蓮葉,“傅恒侍衛(wèi),麻煩摘那片?”傅恒應聲去剪,那蓮葉大得能蓋住半個船板,他折了兩下放在船尾,葉片發(fā)出輕微的窸窣聲
若璃低頭撫過裙上的繡葉,忽然笑說:“你看這繡的荷葉,倒和剛摘的這片紋路差不多,只是少了點露水的靈氣?!?/p>
隔壁船上,卓林正跟景瑞比誰摘的荷花艷。卓林舉著朵重瓣粉荷嚷嚷:“你看這朵,層層疊疊的,比你那朵單瓣的好看多了!”景瑞不服氣,晃著手里的白荷:“白荷才清雅,做香包最合宜。”
明安在一旁慢悠悠地剪著葉梗,把摘好的蓮葉一張張碼在船板上,見兩人爭得面紅耳赤,只淡淡道:“船要晃了?!弊苛诌@才發(fā)現(xiàn)船身歪得厲害,連忙坐直了些,惹得景瑞偷笑
舒敏的船上倒安靜,她見巴圖盯著一朵并蒂蓮看,便輕聲道:“并蒂蓮難得,摘下來插瓶吧?!卑蛨D憨憨地應著,笨手笨腳地去剪,生怕碰壞了旁邊的花苞,舒敏在一旁幫著扶了扶船舷,等花摘下來,兩人都松了口氣,相視一笑
船板上的荷葉漸漸堆成了小堆,粉的、白的荷花插在其間,露水打濕了船板,暈開一片片深色的水痕。若璃低頭看著裙上的繡荷,忽然道:“真荷葉的脈絡(luò)歪歪扭扭才像樣。”傅恒聞言,回頭看了眼她裙上的繡紋,輕聲道:“已經(jīng)很像了。”
岸邊的三十多位侍衛(wèi)始終守在原地,目光隨著烏篷船在花葉間穿梭。見若璃的船停在池心,她正抬手將一朵白荷別在粉綠色的衣襟上,傅恒在一旁替她扶著船舷,晨光落在她廣袖上,粉綠與碧葉交融,像一幅活的畫
風把她的笑聲送過來,輕得像羽毛,侍衛(wèi)們便都知道,里面定是熱鬧的
……
直到日頭漸高,若璃才拍了拍船板上的收獲:“夠了夠了,再摘下去,這池荷花都要被咱們薅禿了?!备岛惚汩_始往回劃,烏篷船穿過層層蓮葉,留下一路淡淡的荷香
卓林他們的船跟在后頭,船板上的荷花荷葉堆得更高,景瑞還在數(shù)著誰摘的最多,笑聲順著水面飄得老遠
……
等船靠岸,侍衛(wèi)們連忙上前幫忙搬荷葉荷花,若璃站在岸邊,衣襟上的白荷還帶著露水,粉綠色的廣袖被風吹得輕輕揚起,裙上的繡荷仿佛也跟著舒展,與滿池真荷相映,美得像從畫里走出來一般
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