養(yǎng)心殿內(nèi)，燭火搖曳，氣氛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。竹息捧著太后遺詔，站在胤禛面前，聲音輕卻帶著分量：“皇上，您可還記得，純元皇后也是出身烏拉那拉氏，您身上，也留著烏拉那拉氏的血。太后娘娘生前最看重家族榮光，這遺詔，也是為了保全這份體面。”

她說著，目光輕輕落在跪在地上的宜修身上，帶著幾分復雜

隆科多、張廷玉、蘇逸霄立在一旁，個個垂首不語，指尖都悄悄攥緊了——這樣的宮闈秘辛，本就不是他們臣子該置喙的，只能靜靜聽著，連大氣都不敢喘

胤禛猛地抬眸，眼底滿是猩紅，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：“所以這就是皇額娘一再包庇她的原因？可她呢？她害死了朕那么多的孩子！那些未出世的孩兒，他們也是皇額娘的孫兒，她怎么就狠得下心！”

他的目光轉向宜修，語氣里滿是失望與痛楚，“朕從前那么信任你，覺得你端莊持重，打理后宮妥帖，可到頭來……你竟藏著這么多心思！”

胤禛閉了閉眼，再睜開時，眼底只剩冰冷的決絕：“純元的死是你設計的，后宮里那些沒能出生的孩子，也是你用手段害沒的！你以為朕一直不知道嗎？”

他又看向竹息，聲音里帶著嘲諷，“朕知道你們在圖什么——圖這后位，圖烏拉那拉氏能永遠占著后位，哪怕雙手沾滿鮮血！”

……

“皇上！”宜修猛地抬頭，原本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病態(tài)的紅，眼淚順著臉頰滑落，聲音帶著控訴，“您后悔了嗎？是后悔當年接臣妾入王府，還是后悔不該讓姐姐也進府？您當年親口說過，只要臣妾生下孩子，就立臣妾做嫡福晉！可您后來呢？您讓姐姐做了嫡福晉，把臣妾拋在腦后！”

她的聲音陡然拔高，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：“臣妾的大阿哥弘暉，就是在那個雨夜去的！而那天，正好是姐姐診出喜脈的日子！皇上，您要臣妾怎么不恨？怎么能不恨！”

……

書房的陰影里，隆科多三人聽得心驚肉跳，頭垂得更低了，連呼吸都屏住了——這些陳年舊事、宮闈秘辛，每一句都足以震動朝野，他們只盼著這場風波能快點過去

竹息也忍不住嘆了口氣，手里的遺詔仿佛重了幾分，眼底滿是無奈

胤禛定定地看著宜修，眼神冷得像冰：“純元死了，她的二阿哥也沒了，你還不滿足嗎？你已是大清的皇后，將來弘玢或者弘歷他們登基，你就是圣母皇太后，享盡尊榮，你還想要什么？還要去爭弘玢的撫養(yǎng)權，把他從齊妃身邊搶過來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
宜修抹了把眼淚，嘴角勾起一抹慘淡的笑，聲音淡淡的，卻帶著幾分偏執(zhí)：“能做唯一的太后，能讓烏拉那拉氏的榮光只歸我一人，這樣的機會，皇上難道會錯過嗎？臣妾不過是想守住本該屬于我的東西，有錯嗎？”

胤禛的目光從宜修身上移開，轉向捧著遺詔的竹息，聲音里沒有半分溫度，卻帶著沉甸甸的質(zhì)問：“竹息，你跟著皇額娘這么多年，看著后宮這些事，你倒說說——朕能放心讓她做未來的太后嗎？朕敢嗎？”

竹息捧著遺詔的手微微一顫，垂下眼眸，聲音低了幾分：“皇上，太后遺詔在此，老奴……老奴不敢違逆。只是皇后娘娘如今心性已偏，老奴也明白皇上的顧慮?！?/p>

她頓了頓，終究沒敢再多說——一邊是太后遺命，一邊是皇上的決絕，她夾在中間，連一句勸和的話都不敢輕易出口

跪在地上的宜修聽到這話，卻突然笑了起來，笑聲里滿是悲涼：“皇上不敢？您有什么不敢的？您連廢后的心思都有，還有什么不敢的？只是您不敢違逆太后的遺詔，不敢讓烏拉那拉氏蒙羞罷了！”

胤禛猛地攥緊拳頭，指節(jié)泛白，眼底的怒火幾乎要溢出來：“朕不敢？朕是不敢再讓你留在后位上，繼續(xù)禍害后宮！若不是皇額娘這道遺詔，你以為你還能跪在這里跟朕說話？”

一旁的隆科多、張廷玉、蘇逸霄聽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，頭垂得更低了——皇上這話已是把話說到了絕處，可太后遺詔攔在中間，這事終究是難辦

竹息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局面，只能再次嘆氣：“皇上，萬事以大局為重，若是真廢了后，朝野上下怕是要亂了，還請皇上三思啊。”

……

“蘇培盛！”胤禛的聲音陡然轉冷，像淬了冰似的，在凝重的養(yǎng)心殿里炸開

“奴才在！”蘇培盛嚇得一個激靈，連忙從角落里快步上前，躬身垂首，額角都滲出了細汗——他跟著皇上這么多年，從未見皇上用這般冷冽的語氣說話

“去偏殿暗格，把去年朕就提前蓋好玉璽的那道圣旨取來?！必范G的語氣沒有半分波瀾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，連眼神都沒給跪在地的宜修半分

蘇培盛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瞬間明白皇上要取的是哪道旨——那是去年秋日用印的密旨，內(nèi)容是將四阿哥弘歷、五阿哥弘晝記在瑾貴妃若璃的玉碟名下，認作養(yǎng)子。他不敢多問，忙應了聲“嗻”，轉身就快步往偏殿跑，連腳步都比平日快了幾分

殿內(nèi)眾人還沒從皇上的話里回過神，胤禛已抬眸看向竹息與宜修，目光銳利如刀：“竹息姑姑，你且看清楚，宜修，你也好好看著——烏拉那拉氏，絕不可能是未來的太后。這后宮的將來，輪不到雙手沾血的人做主?！?/p>

竹息捧著遺詔的手猛地一緊，指尖泛白，看著胤禛眼底的決絕，心里瞬間涼了半截——皇上竟早有準備，這道提前用印的圣旨，分明是斷了宜修做太后的所有可能

宜修則僵在原地，臉色從蒼白轉為死灰。她望著胤禛冷漠的側臉，又看向蘇培盛匆匆離去的背影，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——她終于明白，皇上早就在為今日鋪路，她費盡心機爭來的后位，從一開始就沒給她留“圣母皇太后”的余地

……

蘇培盛捧著明黃色的圣旨快步回來，錦緞圣旨上繡著的龍紋在燭火下泛著光澤，他躬身遞到胤禛面前，聲音還帶著幾分未平的急促：“皇上，圣旨取來了?！?/p>

“念?！必范G只抬了抬眼，語氣依舊淡漠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

竹息與宜修的目光瞬間鎖在那道圣旨上，連呼吸都放輕了；立在一旁的隆科多、張廷玉、蘇逸霄也忍不住抬眸，眼底滿是好奇——他們雖猜到皇上早有準備，卻沒料到竟是更改玉碟的旨意

蘇培盛深吸一口氣，用微微顫抖的手展開圣旨，清了清嗓子，一字一句地念道：“奉天承運，皇帝詔曰：四阿哥弘歷、五阿哥弘晝，品性端方，朕心甚慰。今著二阿哥更改玉碟，自即日起，記于瑾貴妃蘇若璃名下，為其親子，享貴妃養(yǎng)子之尊榮，欽此。”

“轟”的一聲，這話像驚雷般在養(yǎng)心殿炸開

……

宜修猛地癱坐在地，原本蒼白的臉徹底沒了血色，聲音帶著哭腔嘶吼：“不可能！這絕不可能！皇上怎能將弘歷、弘晝過繼給瑾貴妃？她是漢軍旗世家出身，從未沾手過后宮庶務，哪懂如何教養(yǎng)皇子！再說……再說本宮才是后宮之主，教養(yǎng)皇子本是本宮的職責，您怎能越過本宮，將皇子托付給一個貴妃！而且她在圓明園從沒處理過宮務”

她情緒激動得渾身發(fā)抖，話里滿是嫡后對貴妃的輕視，更藏著恐慌——兩位皇子的教養(yǎng)權在瑾貴妃手里，她這皇后的根基就等于斷了一半，往后再難掌控后宮

竹息眼底滿是震驚，手里的遺詔險些滑落，心里瞬間清明：皇上哪是要廢后，是要用這道旨意，徹底斷了宜修靠皇子登頂太后的路！

若璃有了弘歷、弘晝做依靠，往后就算宜修占著后位，也再難掣肘

隆科多三人面面相覷，張廷玉悄悄抬眼，見胤禛神色篤定，半點沒有收回成命的意思，便知此事已成定局；蘇逸霄則垂著眼，指尖悄悄松了松——妹妹日后有了實打實的依靠，他懸著的心也能稍放些

……

胤禛看著宜修失控的模樣，語氣依舊冰冷：“瑾貴妃出身漢軍旗名門，祖父是享太廟的國之柱石，父親是治河有功的肱骨之臣，她自身才情卓絕、心性通透，怎就不配教養(yǎng)弘歷、弘晝？倒是你，身為皇后，心思全用在算計上，哪有半分教養(yǎng)皇子的心思？”

宜修坐在冰涼的青磚上，看著胤禛冷硬的側臉，突然低低笑了起來，笑聲里滿是悲涼與自嘲：“皇上哪里是今日才定的主意，怕是早就想著了吧？去年圓明園除夕家宴，弘玢、弘歷、弘晝?nèi)齻€孩子能和瑾貴妃說笑，她處事大方周全，能讓孩子們真心親近，那時皇上心里，就已經(jīng)選好未來的‘太后’了，對不對？”

胤禛指尖頓了頓，抬眸看向她，眼神里沒了之前的怒火，只剩一片冰冷的清明：“你倒不算太蠢。從今年夏日，你讓青櫻以陪你解悶入園，讓她接近弘玢，算計后位，朕就開始琢磨了——怎能放心讓你做未來的太后？”

“什么？”宜修猛地抬頭，眼底滿是震驚，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，她原以為那是件不起眼的小事，沒曾想竟早落在了胤禛眼里

胤禛沒理會她的震驚，目光轉向一旁捧著遺詔的竹息，聲音清晰而堅定：“太后遺詔說‘不得廢后’，朕遵旨，她依舊是大清的皇后?！?/p>

話鋒一轉，他語氣里添了幾分不容置疑的決絕，“但‘皇后’是現(xiàn)在，‘太后’是將來——朕說的是，她是皇后，卻永遠成不了太后?！?/p>

這話一出，殿內(nèi)瞬間安靜下來。竹息捧著遺詔的手僵在半空，瞬間明白了胤禛的心思——他這是玩了一手文字差，既沒違逆太后“不得廢后”的遺詔，又徹底斷了宜修登頂太后的可能，可謂一舉兩得

宜修怔在原地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，嘴角扯出一抹慘淡的笑：“皇上竟為了防著臣妾，連這種法子都想出來了……”

她終于徹底明白，自己從算計青櫻入園開始，就一步步落入了胤禛的局里，如今后位雖在，卻成了個有名無實的空殼，再沒了半分掌控后宮的權力

胤禛的目光從宜修臉上移開，落在殿外搖曳的燭影上，語氣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：“烏拉那拉氏宜修，即日起禁足景仁宮，非朕手詔不得踏出宮門半步。另外，傳朕旨意，景仁宮內(nèi)外嚴加看守，任何人未經(jīng)允許，不得擅自進出，違令者，按宮規(guī)處置?！?/p>

“嗻！”蘇培盛連忙躬身應下，心里卻暗自心驚——皇上雖沒廢后，卻用禁足斷了宜修與外界的所有聯(lián)系，這和廢后也差不了多少了

宜修猛地抬頭，眼底滿是不敢置信，聲音帶著最后的掙扎：“皇上！臣妾是皇后！您怎能將臣妾禁足景仁宮？”

胤禛沒再看她一眼，只對著竹息與隆科多等人道：“此事就這么定了，竹息姑姑，你持太后遺詔護了她后位，往后景仁宮的用度，便按皇后規(guī)制供給，只是規(guī)矩不能破?！闭f罷，他起身拂袖，“蘇培盛，送皇后回宮?！?/p>

宜修還想再說什么，卻被上前的太監(jiān)輕輕架住，她看著胤禛離去的背影，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——她費盡心機爭來的后位，最終只換來了一座冰冷的景仁宮，和一輩子的囚禁

竹息望著她的模樣，忍不住嘆了口氣，手里的遺詔仿佛更沉了，說到底，宜修還是輸在了自己的執(zhí)念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