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璃指尖輕點棋案，順著甄嬛的話頭娓娓道來，將八位新人的模樣細細描摹

“頭一個要說的是赫舍里明慧，出身名門氣度果然不同。那日她身著一襲松黃色繡芍藥旗裝，裙擺上的芍藥開得層層疊疊，雍容華貴。發(fā)間一支赤金玫瑰流蘇步搖，隨她行禮的動作輕輕晃動，墜子相撞發(fā)出細碎聲響，襯得她本就國色天香的容貌愈發(fā)奪目，舉手投足間全是端莊從容的大家風范?！?/p>

“鈕鈷祿如月則是另一種艷光，一襲石榴紅繡木槿旗裝穿在身上，幾乎要艷壓群芳。木槿花的繡紋鮮活熱烈，配上發(fā)間那支紅寶石步搖，寶石瑩潤得似血，流轉(zhuǎn)著奪目光彩，將她襯得美艷動人，當真擔得起‘傾國傾城’四個字?！?/p>

“佟佳毓秀偏又是清雅路子，天青色荷花旗裝穿在身上，與旁人的濃烈形成鮮明對比。發(fā)間一支白玉珍珠步搖，簡約又溫潤，映得她肌膚勝雪，如出水芙蓉般清麗。身姿縹緲間，竟似帶著幾分日照下的仙氣，看著格外脫俗。”

“蒙軍旗的兩位也各有千秋。巴林湄若穿了件梅子青色杏花旗裝，色澤嬌嫩又明快，發(fā)間碧璽發(fā)釵流轉(zhuǎn)著通透光澤。她就那樣站在那里，模樣艷若桃李，眉眼間卻藏著幾分靈動俏皮，身姿輕快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旋身起舞?！?/p>

“博爾濟吉特舒敏則是沉穩(wěn)大氣的路子，孔雀藍大雁旗裝襯得她膚色愈發(fā)白皙，發(fā)間赤金藍寶石步搖沉甸甸的，盡顯蒙軍旗貴女的底蘊。神情冷艷，姿態(tài)坦然自若，往那一站，自有一份旁人難及的沉穩(wěn)氣場。”

“漢軍旗的李昭華，一身蟹殼紅的旗裝繡著大朵山茶花，明艷又大氣。旗頭上的螺鈿山茶發(fā)釵，配著纏絲紅瑪瑙碧璽步搖，襯得她身姿愈發(fā)挺立，眉宇間那股孤高傲氣，讓人一眼難忘?！?/p>

“張淑怡則是溫婉窈窕的模樣，一襲藤蘿紫蟬翼紗旗裝，紗料輕薄如霧，上面繡著的銀蝶紋在光下流轉(zhuǎn)著細碎光澤，把她的身姿襯得愈發(fā)窈窕，風姿綽約?！?/p>

“最后那位薛寶釵，梳著規(guī)整的一字旗頭，發(fā)間珊瑚珠花與赤金纏枝牡丹珍珠步搖相映成趣。杏黃色繡牡丹紋旗裝穿在身上，華貴卻不張揚，舉止溫婉得如同庭中靜靜盛放的牡丹，看著就讓人覺得妥帖?！?/p>

……

若璃一一說罷，甄嬛與沈眉莊不由相視贊嘆，甄嬛笑道：“若璃，你和皇上這眼光可真好，八位新人竟是各有各的風采，沒有一個尋常的?！?/p>

“我倒是格外想見見那位薛寶釵?！闭鐙盅垌婚W，語氣里滿是好奇，“聽聞是商賈之女，卻能有這般氣度風姿，著實難得?！?/p>

林黛玉坐在一旁靜靜聽著，聽到“佟佳毓秀”時，指尖微微一頓

她素日直覺敏銳，雖未見過此人，只聽若璃描述其清雅出塵的模樣，心底卻莫名升起一絲淡淡的警示，說不清緣由，只覺得這位佟佳姑娘恐怕并非外表看上去那般簡單

……

玉妍聽得眼睛發(fā)亮，忍不住笑道：“那位鈕鈷祿如月聽著就極美，明年夏日她們來避暑，我可算能親眼見見了！”

香見也輕輕點頭，輕聲說道：“我倒想見見李昭華姑娘與博爾濟吉特舒敏姑娘，一位孤高，一位沉穩(wěn)，想來都是極有風骨的人?！?/p>

……

若璃順著甄嬛的話頭補充道：“說起薛寶釵，倒是有段緣由。她的舅舅本有意送家中女兒參選，奈何族中適齡女子不足，便舉薦了她來。弘歷瞧著她行事穩(wěn)妥，也便應了。這姑娘是真的極有本事，待人接物樣樣得體周全?！?/p>

她心底暗自思忖：寶釵這份心智與手段，在后宮里斷不會折損，她藏在溫婉下的謀劃，半點不輸那些滿族世家貴女——畢竟是那“好風憑借力，送我上青云”的薛寶釵，怎會是尋常角色

甄嬛聞言贊同地點頭，眼底掠過一絲了然：“果然是個有根基的，聽你這般說，更覺她不簡單?！?/p>

林黛玉也適時開口，語氣里帶著真切的認可：“那日選秀時初見薛姐姐，便覺她氣度不凡。寥寥幾句應答，既顯才情，又透著沉穩(wěn)，一看便知是才情與能力兼?zhèn)渲??！?/p>

……

沈眉莊卻笑著搖了搖頭，接過話頭：“你與嬛兒都看好薛寶釵，我倒是更看重那位赫舍里明慧。”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，緩緩說出自己的見解

“薛家雖是皇商，寶釵也確實穩(wěn)妥，但赫舍里氏畢竟是百年滿族世家，根基深厚。聽若璃描述明慧那日在殿中，一言一行都透著世家貴女的沉穩(wěn)與分寸，既不張揚，又難掩氣度，這份與生俱來的底蘊與從容，可不是輕易能學來的。后宮之中，有時這份根基與沉穩(wěn)，比單純的聰慧更頂用。”

……

“赫舍里氏出過圣祖爺?shù)脑湫⒄\仁皇后，鈕祜祿氏有圣祖爺?shù)睦^后孝昭仁皇后，佟佳氏更是圣祖爺?shù)哪讣?，根基何等深厚?！?/p>

甄嬛放下茶盞，語氣里帶著幾分打趣，“若璃啊，你與皇上這哪里是選秀，分明是一下選了三個‘大的’來?，?gòu)帽揪椭匾?guī)矩、失人心，這三家的姑娘入了宮，怕不是都直指中宮之位呢?！?/p>

林黛玉坐在一旁，聞言微微一愣，手中的棋子都頓在了半空——她先前只當眾人是尋常秀女，竟不知這幾位背后有如此深厚的家世，更沒想過她們?nèi)雽m便有這般明確的目標，竟是沖著后位去的

若璃聽著這話，輕輕嘆了口氣，目標掠過一絲復雜：“瑯?gòu)盟彩亲约菏Я朔执?。若不是去年冬日，她為省用度竟荒唐到給壽康宮與各宮炭火減半，凍得陵容她們只能自掏腰包買炭過冬，這事鬧得宗親們震怒，張廷玉才趁機上了選秀的折子，正好中了弘歷的下懷?！?/p>

……

“雖說背后議論旁人是非總歸不好，但我還是要說一句實在話。”沈眉莊端起盛著薔薇露的玉盞，輕輕啜了一口，語氣平緩卻帶著幾分篤定，“瑯?gòu)眯睦?，估摸著是記恨著張廷玉的。畢竟這次選秀，是他先遞的折子挑的頭，偏生他女兒張淑怡還一同入了后宮，如今就站在瑯?gòu)醚矍?。?/p>

這話一出，香見與玉妍先是對視一眼，隨即了然點頭——張淑怡既是倡議選秀者的女兒，瑯?gòu)眠w怒于她，甚至記恨張廷玉，倒也在情理之中

林黛玉也瞬間反應過來，指尖輕輕摩挲著棋子。先前只覺張淑怡性子溫婉，卻沒細想她的身份牽扯，如今聽眉莊娘娘一說，才知張姑娘竟處在這般微妙的境地，往后在宮中，怕是少不了要被皇后處處留意

……

若璃聞言擺了擺手，語氣里帶著幾分贊許：“可別小看了張廷玉的女兒。這姑娘可不是被動選入宮的，是她自己主動求的。弘歷私下和我說過，張廷玉本想找機會請他給女兒撂牌子，讓她安穩(wěn)嫁入世家?？蓮埵玮?，那日殿選時，瞧著倒帶了幾分傲氣與沉穩(wěn)，明里暗里表了愿入宮的心思。想來張廷玉私下也給她提點過不少，才讓她有這般主意?！?/p>

玉妍聽得眼睛瞪圓，滿臉不解地追問：“主動入宮？宮里規(guī)矩又多，人也雜，為什么要放著外頭的清凈日子不過，偏要往宮里來呀？”

香見也輕輕頷首，語氣里帶著幾分通透：“是啊。這宮里女子眾多，日日圍著皇上轉(zhuǎn)，難免生出許多是非。倒不如像表嫂這樣，長居園子里清凈自在，只在夏日皇上表哥來避暑時相見，反倒少了許多紛擾?！?/p>

“我知道了！”玉妍忽然一拍手，眼睛亮了起來，笑著嚷道，“定是‘遠香近臭’的道理！表嫂這樣離得遠些，反倒讓皇上表哥惦記著；那些日日守在跟前的，說不定反倒不被珍惜呢！”

這話一出，滿室的人都被逗笑了。甄嬛笑著點了點玉妍的額頭，沈眉莊掩唇輕笑，林黛玉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，連一向清冷的香見，眼底都漾開了淺淺笑意

……

若璃聞言笑了笑，語氣通透：“后宮里的女人，最傻的便是求皇上的真心。要知道，君恩如流水，向來是飄渺不定的，今日或許還對你溫言軟語，明日便可能移了心思?！闭f著，她抬手輕輕拍了拍黛玉的手背，眼神溫和又帶著警示

她頓了頓，聲音放得更輕，似在分享藏了許久的心得：“哪怕弘歷心思通透、性子沉穩(wěn)，可他終究是個皇帝。他的心，永遠先系在國事朝堂上，絕不會完完全全落在哪個女人身上。做妃嬪的，最忌諱的就是對皇上動了真心，又傻傻渴求那份虛無的真情。倒不如早早放低要求，不求獨寵，能得他一份格外的偏愛，安穩(wěn)度日，便已是天大的福氣了?！?/p>

甄嬛與沈眉莊對視一眼，紛紛點頭認可。甄嬛輕聲附和：“這話算是說到根上了，身在后宮，難得的便是這份清醒?！鄙蛎记f也頷首道：“可不是這個理，安穩(wěn)二字，已是不易?！?/p>

林黛玉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緊，隨即緩緩點頭，對若璃這番話深以為然。她暗自思忖：君恩確實如流水，看似綿長，實則起落無定，哪里能當作立身的依靠？

自己從一開始便不求什么獨寵與真情，最大的愿望，不過是在這圓明園里避開紛爭，得一份安穩(wěn)度日的光景罷了

玉妍聽得連連點頭，忍不住道：“姑母說得太對了！真心哪有安穩(wěn)靠譜！”一旁的香見也收起了好奇，臉上露出贊同的笑意，輕輕點了點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