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隆五年二月初·濂溪樂處
春寒尚未散盡,濂溪樂處的景致已透著幾分清潤——中心大島被澄澈湖面與蜿蜒小溪環(huán)伺,島身略偏西北,東南側(cè)水面開闊如鏡,倒映著四周疊翠山巒,山水相連處,霧靄輕攏,似將天地揉成一幅淡墨長卷
島上殿宇錯落,九楹正殿巍峨矗立,其后“云香清勝”軒榭雅致,東側(cè)“香雪廊”與“云霞舒卷”亭臺相映,南側(cè)“匯萬總春之廟”隱在花木間,飛檐翹角沾著晨露,透著幾分禪意
若璃攜弘歷、蘇逸塵、蘇承翊緩步游園,裙裾拂過沾雪的青石板,山茶色蜀錦裙擺上的“春日園林花窗圖”隨動作舒展——窗欞間繡著抽芽的柳絲、初綻的桃花,連窗沿滴落的晨露都用銀線勾出細碎光澤,外罩的兔毛交領(lǐng)軟絨蓬松,裹著肩頭暖得人心發(fā)顫
她單螺髻上斜簪的綠碧璽透雕蝴蝶碎鉆步搖輕晃,蝶翼上的碎鉆映著天光閃閃爍爍,耳間綠碧璽耳墜垂在頰邊,腕間紅珊瑚手串碰撞出細碎聲響,每一步都似踩著春日的輕快韻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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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側(cè)的弘歷身著藍黑色蜀錦繡“日出群山萬壑圖”束腰勁裝,衣料挺括,金線繡就的朝陽從層巒間躍出,霞光漫過深黛山巒,連巖縫間的草木都繡得根根分明,腰間玉帶束出挺拔身姿,既顯帝王威儀,又藏著幾分游園的自在
另一側(cè)的蘇逸塵則穿深灰綠蜀錦繡獸紋束腰勁裝,墨色獸紋隱在衣料底色中,只在轉(zhuǎn)身時才顯露出獠牙與利爪的凌厲,襯得他本就沉穩(wěn)的氣場更添幾分肅殺,卻在看向若璃時,眼底不自覺柔了幾分
弘歷身旁的蘇承翊一身石青色蜀錦繡銀線飛鷹束腰勁裝,銀線繡制的飛鷹振翅欲飛,鷹爪緊扣云紋,羽色隨光線流轉(zhuǎn)似有金屬光澤,四年邊關(guān)磨礪出的挺拔身形,讓這身勁裝更顯英氣,他目光不時掃過四周,默默護著幾人安全,動作間盡是軍人的嚴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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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人沿湖岸緩行,偶爾駐足賞景——看溪水繞過青石板橋潺潺流淌,聽遠處廟檐風鈴輕響,若璃指著湖面倒影笑談殿宇格局,弘歷側(cè)耳傾聽,蘇逸塵與蘇承翊不時補充幾句,春日的暖陽透過薄霧灑在四人身上,連空氣中都飄著幾分闔家相伴的溫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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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璃指尖還拎著兩個巴掌大的羊毛氈,一只是灰白相間的小兔子,絨毛戳得蓬松柔軟,長耳朵耷拉著,黑珠鑲嵌的圓眼睛透著憨態(tài)
另一只是灰藍色小狼崽,狼毛紋理清晰,尖耳立著,爪尖繡著淺白絨毛,竟半點不顯兇戾,反倒透著幾分乖巧
她快步湊到蘇逸塵與蘇承翊面前,手一抬將羊毛氈遞過去,語氣里滿是邀功的雀躍:“大哥、承翊,你們快看~這是我用染色羊毛團一針針戳的!先前還給弘歷戳了個九寸大的蘑菇屋擺件,里面兩只小狐貍才叫精巧呢,對吧?”
……
弘歷跟在身后,聽著她孩子氣的炫耀,眼底漾開溫和笑意,順著話頭應(yīng)道:“對,皇額娘那蘑菇屋上的藤蔓、秋千,還有兩只狐貍的小模樣,都精致得很,如今還擺在朕的書案上呢?!?/p>
蘇逸塵伸手接過那只灰小白兔,指尖觸到柔軟的羊毛,忍不住輕笑,另一只手抬起,輕輕點了點若璃的臉頰,語氣里帶著幾分打趣:“你這丫頭,倒會挑模樣——怎的給大哥選了只兔子?是覺得大哥性子像它這般溫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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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承翊則小心翼翼接過灰藍色小狼崽,指尖輕輕捏了捏狼崽的耳朵,羊毛軟得讓人心尖發(fā)顫,他眼底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,抬眼看向若璃時,語氣滿是溫軟:“謝姑母,這小狼崽很喜歡。”指尖還不自覺摩挲著狼崽背上的絨毛,連平日里冷厲的氣場,都被這小巧的物件柔化了幾分
“嘻嘻~因為這樣才有意思嘛,滿是反差才好玩!”若璃笑得眼尾彎成月牙,指尖輕輕蹭了蹭蘇逸塵手里的兔子羊毛氈,又故意賣起關(guān)子,晃了晃藏著東西的袖子,“你們再猜猜,我給二哥也戳了個物件,猜得到是什么嗎?”
蘇逸塵看著她狡黠的模樣,指尖揉了揉兔子的耳朵,眼底滿是縱容,順著她的話打趣:“依你的性子,定是比大哥這只溫順兔子,還要有反差感的東西吧?”
弘歷在旁聽得發(fā)笑,指尖輕輕碰了碰若璃的袖口,故意逗她:“皇額娘就別藏了,再捂一會兒,里頭的小玩意兒都要被你悶壞了?!?/p>
蘇承翊也跟著點頭,眼底的笑意藏不住——他倒好奇,姑母會給二叔選什么模樣的羊毛氈
若璃被逗得沒法,才笑著將手伸進袖子,小心翼翼摸出個巴掌大的羊毛氈——那是只棕黃為主色的小肥啾,翅膀綴著棕紅紋路,肚皮覆著雪白絨毛,圓滾滾的身子幾乎看不見爪子,連喙尖都戳得圓鈍鈍的,活脫脫一副“吃撐了飛不動”的憨態(tài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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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噗——”蘇承翊看清模樣,忍不住笑出了聲,伸手輕輕碰了碰小肥啾圓滾滾的肚子,語氣里滿是新奇,“這鳥兒瞧著沉甸甸的,怕是真要撲騰著飛不起來了?!?/p>
蘇逸塵也跟著輕笑,指尖點了點小肥啾的翅膀:“你這丫頭,倒真把‘反差’做到底了——你二哥那般溫和的性子,配這么只憨乎乎的肥啾,倒真有意思。”
弘歷在旁看著,眼底的笑意更濃,只覺得皇額娘的巧思,總能把尋常小物件,都變得這般鮮活有趣
蘇逸塵伸手接過那只棕黃肥啾羊毛氈,指尖輕輕捏了捏圓滾滾的鳥身,羊毛的柔軟觸感讓他眼底笑意更濃,抬眼看向若璃時,語氣滿是打趣:“放心,大哥回頭就把這肥啾給你二哥送去,順便把你的心意也捎上——我還得叮囑他,下月來看你時,可不能空著手,定要給你備份大大的驚喜才行。”
若璃一聽這話,眼睛瞬間瞪得溜圓,小臉上滿是認真,連忙抬手比劃著補充:“那可不行!他要是敢克扣我的新話本子,我下次就不給二哥戳羊毛氈了!”話里帶著點孩子氣的“威脅”,卻讓周遭的暖意更濃,連風里都似裹了幾分嬌憨的甜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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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皇額娘可別總想著戳羊毛氈了~”弘歷見若璃還在惦記給二哥做物件,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指尖,語氣里滿是心疼,“您這興致一上來就坐不住,指尖捏著銀戳針戳上大半天,仔細酸得抬不起來?!?/p>
蘇逸塵也跟著湊過來,指尖輕輕捏了捏若璃的鼻尖,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,笑著幫蘇逸霄打包票:“你二哥哪敢克扣你的話本?他要是敢忘,大哥第一個替你找他算賬。”
若璃被兩人說得心頭一暖,忍不住彎起唇角,又想起一樁事,連忙補充道:“那話本可得是新出的!對了,還得讓他帶味芳齋新出的口味蜜橘酥來——上次吃著外皮脆得掉渣,內(nèi)里的餡還帶著點酸,正好解膩?!?/p>
四人說笑著漫步出了濂溪樂處,沿青石板路往回走。路過一叢盛放的白山茶時,若璃腳步一頓,伸手折下一支開得最盛的,花瓣瑩白如雪,沾著晨露愈發(fā)清麗
她捏著花枝,腳步輕快地往前蹦了兩步,走在最前頭,偶爾回頭沖三人笑一笑,白山茶的清香伴著她的笑語,讓春日的風都似甜了幾分
……
四人剛行至水木明瑟附近,便見不遠處的青石板路上立著幾位嬪妃
貴人張淑怡身著藤蘿紫蝶紋旗裙,榮嬪鈕祜祿如月則穿石榴色芍藥旗裙,兩人瞧見若璃一行,先是愣了愣,隨即快步上前,臉上帶著幾分意外的驚喜——她們早聽說蘇大人與蘇將軍今日入園,陪皇上、太后隨意逛園,卻沒料到會這般巧遇上
……
“見過皇上,見過太后娘娘,見過蘇大人、蘇將軍?!倍饲バ卸Y,聲音恭敬,目光掃過蘇逸塵與蘇承翊時,又多了幾分得體的疏離——畢竟外臣與后宮嬪妃需避嫌,不敢多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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弘歷目光越過二人,看向不遠處的亭下:穎貴人巴林湄若穿寶藍繡云紋旗裙,正扶著廊柱賞景;舒妃意歡一身月白蘭草旗裙,手里捏著片剛落的花瓣;慧妃晰月則著杏粉芙蓉花旗裙,目光正往這邊望來
他淡淡頷首,語氣溫和:“這么巧?!?/p>
……
若璃也跟著笑起來,手里還捏著那支白山茶,語氣輕快:“看來咱們都是出來尋早春風景的,這幾日天氣暖,園子里的花草倒比前些日子精神多了?!?/p>
“都起吧?!焙霘v抬手示意她們起身,又補充了句,“你們隨意逛便是,不必拘謹?!?/p>
……
蘇逸塵與蘇承翊也對著幾位嬪妃微微點頭示意,并未多言
晰月起身時,眼底滿是想親近的意動,卻也明白蘇逸塵、蘇承翊在場,不便與若璃同行,只能按捺住心思,望著若璃輕聲喚了句:“皇額娘~”
……
若璃瞧出她的心思,笑著提議:“意歡,還有淑怡、如月、湄若、晰月,等過了三月,到四月春風暖的時候,咱們所有人一起去放風箏怎么樣?到時候挑片開闊的地方,放些蝴蝶、金魚模樣的風箏,熱鬧得很?!?/p>
張淑怡一聽,當即眼睛亮了:“好?。〕兼策@么覺得”
鈕祜祿如月也笑著點頭:“四月風正好,放風箏最是合適?!?/p>
巴林湄若與晰月更是連連應(yīng)和,滿是期待
意歡握著花瓣的手又柔和幾分,眼底漾開柔和笑意,輕輕頷首:“全聽娘娘安排?!?/p>
幾人又說了兩句閑話,蘇逸塵與蘇承翊便適時示意要往別處去,若璃與弘歷也不再多留,笑著與幾位嬪妃道別,一行四人繼續(xù)往前逛去,只留下亭下幾位嬪妃,還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四月放風箏的趣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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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人剛轉(zhuǎn)過廊角,蘇承翊瞧著弘歷方才應(yīng)對嬪妃時溫和卻疏離的模樣,忽然湊近半步,壓低聲音打趣道:“表弟,春日里百花盛開,方才園子里這幾位‘花’,倒屬那位石榴色旗裙的榮嬪最眼尖——咱們剛露影,她可是第一個快步迎上來的,這心思倒比春日的花期還早幾分?!痹捓锊刂鴰追终{(diào)侃,目光還故意往弘歷身上瞟
……
蘇逸塵走在旁邊,聽得真切,當即抬手輕輕拍了下蘇承翊的后肩,語氣里帶著點嗔怪,又藏著笑意:“別鬧,難得回來一趟,不跟你表弟好好說話,倒盡想著打趣他?!彼捞K承翊是玩笑話,卻也怕弘歷覺得不自在
弘歷聽著兩人的對話,眼底漾開幾分無奈的笑意,指尖輕輕碰了碰腰間玉帶,語氣平淡卻坦誠:“她們于我而言,不過是園子里尋常的景致,瞧著熱鬧,卻沒什么特別的?!彼麖奈磳邋倪@點心思放在心上,只當是后宮尋常往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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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璃走在最前頭,耳尖剛捕捉到蘇承翊打趣弘歷的話,忍不住小聲嘀咕:“我要是個男人……”尾音還沒落地,臉頰就被身后的蘇逸塵輕輕捏了一下,他指尖帶著暖意,笑著接話:“你要是個男人如何?瞧著這些花容月貌,怕是魂都要被勾走了吧?”
“才不會!”若璃鼓著腮幫子拍開他的手,眼底卻藏著笑意
蘇承翊跟在旁邊,瞧著她這副嬌憨模樣,忍不住低笑出聲
弘歷也跟著點頭,眼底滿是認同——以皇額娘這般心軟又愛熱鬧的性子,若真是男子,怕是很容易被旁人的殷勤打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