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隆五年六月下旬的坦坦蕩蕩，廊下藤蔓垂落，將日光濾成細(xì)碎的光斑，落在青石板上

睦嬪佟佳毓秀身著寶藍(lán)色月華紗旗裙，裙上木蘭樹繡紋舒展，銀線勾的枝干透著韌勁，淡紫花瓣似沾著晨露，襯得她本就清雅的面容更添幾分沉穩(wěn)

她望著遠(yuǎn)處回廊的方向，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洞悉：“那冷答應(yīng)，倒是個有野心也懂分寸的?！?/p>

……

一旁的貴人張淑怡，身著螺鈿紫云錦旗裙，裙上紫藤蘿繡紋層層疊疊，螺鈿鑲嵌的花瓣在光下泛著虹彩，襯得她身姿風(fēng)姿綽約

她指尖捏著支剛摘的粉荷，花瓣柔嫩，露珠順著葉緣輕滾，垂眸時目光落在花瓣上，語氣里帶了點(diǎn)輕淡的不以為然：“不過是朵從底層冒頭的玉簪花，無家世無絕色，倒也敢想著在這后宮里往上爭位分?！?/p>

……

“你猜，冷清秋的真實(shí)身份？”佟佳毓秀忽然輕笑，寶藍(lán)色裙角的木蘭繡紋隨動作輕晃，眼底閃過一絲了然——這幾日讓家里查探的消息，總算有了眉目

張淑怡抬眸看向她，握著粉荷的指尖微頓，從毓秀的語氣里聽出了篤定，顯然是查到了不一般的內(nèi)情，便順著話問：“哦？難不成她還有什么藏著的底細(xì)？”

“家里剛遞來的消息?！辟〖沿剐阒讣廨p輕劃過廊柱，聲音壓得輕緩卻字字清晰，“她原是云南樂樓的清妓，后來被皇后的額娘富察夫人輾轉(zhuǎn)三次贖了身，還簽了三年幫契——富察家的意思，是讓她入宮做嬪妃，幫瑯?gòu)脢Z回先前分給我和如月的宮權(quán)?！?/p>

……

她頓了頓，眼底添了點(diǎn)冷意，“這事不光我家里能查到，以皇上的敏銳，定然早已知曉，想必過不了幾日，如月那邊也會收到消息。”

說著又輕笑一聲，語氣里多了幾分玩味，“不過她倒比先前那個清漪聰明些，沒一上來就急著攀附，反而從宮女做起，憑著清爽清泠的性子，靠插花討了太后一分喜歡，皇上才愿意給了她答應(yīng)的位分，算是給了她個立足的機(jī)會?！?/p>

……

“皇上給她答應(yīng)的位分，說到底還是看太后喜歡了幾分，才順了這份心意?！睆埵玮讣饽碇酆苫ò辏Z氣里滿是不在意，目光掠過遠(yuǎn)處的花木，“要論太后真正放在心上的，園子里也就昭貴人、玉貴人、慧妃和舒妃四位——黛玉的詩畫能跟太后聊到一處，又長居武陵春色；鳶尾熱烈直白，她的舞太后常笑著夸贊；慧妃與舒妃早就和太后有四年的相處，哪一個不是太后真心喜歡的？哪輪得到她一個從樂樓出來的？”

她頓了頓，將粉荷湊近鼻尖輕嗅，語氣添了幾分冷然：“依我看，皇上讓她留在園里，一半是遂了太后的意，一半也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，看她是不是真能安分守己。她要是敢把心思打到太后身上，或是學(xué)清漪搞些旁門左道，下場只會和清漪一樣?！?/p>

……

佟佳毓秀聽著，寶藍(lán)色裙角的木蘭繡紋被風(fēng)拂得輕晃，眼底閃過一絲譏誚：“反正圓明園只是夏日避暑放松的地方，算不得真正的戰(zhàn)場。她到底有多少本事，能不能靠‘討太后歡喜’這招幫瑯?gòu)贸墒拢劝嗽碌纂S駕回宮就知道了?！?/p>

她輕笑出聲，語氣里滿是不屑：“瑯?gòu)煤透徊旆蛉说故谴虻煤盟惚P，以為找個能讓太后多瞧兩眼的人入宮，就能從我和如月手里奪回宮權(quán)？未免也太天真了些，簡直可笑?！?/p>

……

曲院風(fēng)荷的殿內(nèi)，午后日光透過窗紗漫進(jìn)，在鋪著云紋錦緞的榻上投下淺淡光斑。三歲的錦瑤側(cè)躺著睡熟，小拳頭輕攥著被角，呼吸勻凈

敏貴人白蕊姬身著楊妃色繡粉棠旗裙，裙上粉棠花瓣綴著細(xì)閃，她俯身替女兒理了理額前碎發(fā)，輕聲吩咐侍女俗云：“仔細(xì)守著，公主醒了先遞杯溫茶，再端些藕粉糕來?！?/p>

待俗云應(yīng)下，白蕊姬才轉(zhuǎn)身出了外間，沿著親水回廊走到湖邊。滿湖荷花挨挨擠擠，粉白花瓣映著碧水，荷風(fēng)裹著清香撲在面上

她望著無邊荷田，忽然輕笑出聲，語氣里滿是純粹看熱鬧的興致：“如今倒有意思了，一朵不起眼的玉簪花，竟也想著混在牡丹、芍藥堆里爭位分，榮嬪姐姐，你說這往后的日子，會不會更熱鬧些？”

“那還算什么玉簪花？”從九州清晏回來的鈕祜祿如月剛走到湖邊，便順著話頭接了聲，珊瑚色鳳尾紗裙角輕掃過青石板，發(fā)間紅寶石碧璽步搖隨步履晃出細(xì)碎流光——冷清秋的底細(xì)，她心里已全然清楚

“玉簪花本就該生在廊下角落，安安靜靜吐著淡香，哪會這般爭強(qiáng)好勝？她如今這副清冷模樣，不過是披著層外皮罷了?！?/p>

……

白蕊姬側(cè)過頭，見她語氣里滿是不屑，便笑著沒再搭話

如月望著滿湖舒展的荷花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腕間鐲子，聲音里添了幾分輕慢：“園子里本就是來放松避暑的，皇宮才是能讓‘花’扎下根、爭得高低的地方。要論這后宮里有心思往上走的，除了我、佟佳毓秀、張淑怡，連平日里看著溫和的明嬪薛寶釵，都在暗中等著機(jī)會；宮里還有個宜貴人赫舍里明慧?！?/p>

她頓了頓，目光掠過遠(yuǎn)處隱在綠蔭里的回廊，語氣愈發(fā)輕視：“宮里還有不少有頭有臉的嬪妃呢。你覺得她冷清秋，能比得過誰？單說寧貴人李昭華那份不卑不亢的孤高勁兒，她就學(xué)不來，更別說跟旁人比了?！?/p>

“等回了宮，她就知道自己差得有多遠(yuǎn)了?！扁o祜祿如月望著湖面泛著的荷影，語氣里滿是不在意，珊瑚色裙角被風(fēng)掀起個輕晃的弧度，“且不說旁人，單是赫舍里明慧那份國色天香，連待人接物都透著從容不迫；還有李昭華，骨子里的不卑不亢與孤高，哪是她能比的？真見了面，估計能把她那點(diǎn)撐場面的底氣都嚇沒了?！?/p>

白蕊姬聽著，指尖捻著垂落的鬢發(fā)輕笑，眼底滿是通透——她才懶得摻和這些爭位分的事

錦瑤有太后娘娘疼惜，往后的日子早有一層庇護(hù)，未來無虞；自己只需守著女兒，安安穩(wěn)穩(wěn)過些清凈日子，至于后宮里誰高誰低、誰輸誰贏，于她而言不過是些可供消遣的熱鬧罷了，犯不著上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