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風(fēng)雪簌簌，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， 難以入睡。

蕭祈給霍長今的東西是兵部侍郎劉璋欺上瞞下，濫用職權(quán)，貪污受賄的罪證，這份折子上雖然沒有提到劉璋在西征軍械貪墨案的直接參與，但兵部大小事宜基本都需要他的批令，再由他繼續(xù)上報，兵部尚書崇燾年事已高，早就盼望著告老還鄉(xiāng)了，對一些小事自然就不上心，但就是他的瀆職，間接的導(dǎo)致了一波又一波的禍患。

蕭祈原則上在禮部任職，會和各國使節(jié)有所往來，對西涼的事宜自然會熟悉，但霍長今沒想到她竟然和自己在調(diào)查同一件事，而且也查到了兵部頭上。

這讓霍長今更加不安，倘若她一直查下去，查到自家人頭上，她該怎么辦，霍長今又怎么面對她。

西涼王姬兼督帥阿勒御·風(fēng)云默臨死前告訴霍長今北辰和西涼的這場禍端或許遲早會有，但絕不該是那個時候，說白了就是這場西征就是一場交易，有人故意挑起戰(zhàn)火，借霍家軍之手滅了西涼。

起初霍長今被仇恨蒙蔽雙眼加上上面的旨意，她開戰(zhàn)了，而且她殺瘋了。

不受降，直攻城。

短短三個月她率軍連破七城，恢復(fù)了雍州原有的版圖，曾幾何時，她被人冠上了少年梟雄的名號，也被稱為“玉面閻羅”。

沒人知道這成為了她一輩子的悔恨。

她曾告訴將士們，沒必要的犧牲不是英勇無畏，而是浪費生命。

而她被人引入局，成為了劊子手，讓血染紅了西北大地，才后知后覺自己錯了，可一切都已經(jīng)無法回頭了。

直到她查下去，直到西涼國滅，直到和風(fēng)云默的那場交易，她才徹底明白自己有多可笑，多該死。

查到軍械案牽扯出兵部的時候，她以為這是一場巨大的貪官污吏作祟案，他們利用戰(zhàn)爭，中飽私囊，為了一己私欲，草菅人命，直到風(fēng)云默的那一句——

“霍長今，你屠我城池，亡我國家，我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斷！可......到頭來，你和我不過是被別人操控的棋子，時至今日，你還不明白蕭氏皇族的腌臜勾當(dāng)！！”

她一直沒能把證據(jù)鏈閉合才用了自己最討厭的手段——逼問。

她想要逼那個幕后之人出手，她要報仇，她一定會報仇，一定會向天公告他們的惡行，哪怕代價是同歸于盡。

但盡管霍長今做好了一切準(zhǔn)備，還是被蕭祈的一句“此生不復(fù)相見”給打亂了所有心思，她總是這樣，心思縝密，拿捏人心，她在賭霍長今舍不得和她徹底斷絕關(guān)系，因為霍長今清楚，蕭祈言出必行。

自十二歲那年初見，冷宮那棵梅子樹翻了又翻，如今已有十二載了。

她當(dāng)然舍不得。

“咚咚——”

敲門聲打斷了霍長今的思緒，她緩緩起身才發(fā)現(xiàn)天光破曉，已經(jīng)是第二天了。

雪停了。

丫鬟紫鳶在門外輕聲喚道：“小姐？”

“進(jìn)來?！?/p>

紫鳶和明芳端著洗漱用品進(jìn)來伺候，霍長今很快洗漱后，很想問問她們蕭祈那邊照顧的是否妥當(dāng)。

結(jié)果明芳先開口說：“小姐，許將軍在外面等您，殿下早早就離開了，走前見了許將軍。”

她走了，第一次沒有跟她告別，原來不辭而別的落差感讓人這么難受，這么窒息。

霍長今示意讓兩個丫鬟離開，輕輕囑咐一聲：“讓青禾進(jìn)來。”

“小姐?！痹S青禾眼下有著和霍長今如出一轍的黑眼圈，顯然也是一夜沒睡。

霍長今努力不去回想昨晚許青禾可能目睹蕭祈親她的事情，故作鎮(zhèn)定的問道：“蕭祈她說什么了嗎？”

許青禾雖然目睹自家將軍被人強吻，但經(jīng)過一夜調(diào)節(jié)還是接受了，畢竟蕭祈方方面面都好，就是年紀(jì)小點，任性點，是...是女的，這樣也好，不會有人再詆毀小姐脾氣不好嫁不出去。

她的聲音沉穩(wěn)的讓霍長今都驚訝

“殿下說，三日后，她得不到答案，您...您就再也別想進(jìn)重華宮...更別進(jìn)昭陽殿?！?/p>

霍長今像是被人當(dāng)頭一棒，無奈嘆了一口氣。

“小姐，這是昨晚梁大人派人送來的?！痹S青禾遞上一個小紙卷。

霍長今展開密信，仔細(xì)閱讀，眉頭微蹙，“昨晚？怎么現(xiàn)在才說？”

說完她就后悔了......

看著霍長今的耳朵瞬間紅了起來，許青禾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話。

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開口：“呃...昨晚...我去找您的時候看見殿下在墻頭上就沒打擾......”

“好了！”霍長今燒了密信匆匆向外面走去，“那誰該等著急了，我先走了。”

許青禾見霍長今小跑著逃離，急忙叫?。骸靶〗?！”

“?。俊?/p>

“你該換身衣服再去?！?/p>

霍長今低頭一看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自己要去見的人穿這身常服確實不妥。

三刻鐘后，霍長今出現(xiàn)在大理寺。

為首的大理寺卿先行禮遞給她一份折子：“霍將軍，軍械貪墨案中洛非之、劉行越占有資產(chǎn)已列出名單，請您過目?！?/p>

梁安辦事效率就是高，短短幾天就查清楚了積壓幾年的案子，不過看著熟人裝陌生人畢恭畢敬行禮的樣子，倒是有點好玩。

霍長今回禮接過，“有勞諸位大人了?！?/p>

她翻開折子掃了一眼，上面的數(shù)目令人扎眼，不過霍長今今日來，重點不在這里。

梁安繼續(xù)道：“此二人房產(chǎn)眾多，后續(xù)事宜將軍還需與戶部協(xié)商?！?/p>

霍長今微微頷首，“在下明白，告辭?！?/p>

梁安拱手作揖，“將軍慢走?！?/p>

午后，梁安把手下人都打發(fā)去忙各自的事情，自己則繞道去了架閣庫。

等他到了之后，霍長今已經(jīng)褪去朝服，一身夜行衣蒙面等在角落陰影處，梁安調(diào)開了人手，霍長今輕功了得，直接從屋頂上過來，沒人瞧見。

因為調(diào)查兵部官員，所以梁安就順理成章的調(diào)閱了兵部的卷宗檔案，而霍長今也終于親眼見到了這些人的陰謀。

霍長今看著這些東西，神色凝重，緩緩開口：“文易，洛非之等人變賣軍械給西涼人，但是在西征中我沒有在任何一場戰(zhàn)役中看見西涼人使用過這些中原制式軍械?！?/p>

梁文易所查到的，目前人盡皆知的這就是一場貪墨案，那這東西沒有被送到西涼人手里，送去了哪里？

他面露驚訝，神色同樣凝重，腦子里立刻羅列起各種可能性，“這批軍械數(shù)量不小，但制式都是普通的，并不特殊，西涼也有類似的兵器，洛非之的罪供里說賣給了西涼人，卻沒有說賣給了誰?！彼p嘆一口氣，“單是西涼九大部落，這個線索便斷了?！?/p>

霍長今徐徐道：“東西確實送給了西涼，但打的不是我們?！?/p>

梁安一怔：“怎么說？”

“你知道“漠北雙姝”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