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洞里只剩下柴火燃燒的噼啪聲,和李鐵柱因疼痛而不時發(fā)出的粗重喘息。他臉色蒼白,額頭上全是冷汗,那條胳膊腫得老高,看著就疼。
林楓添了根柴火,火光跳動著,映著李鐵柱痛苦的臉。他沉默了一會兒,起身走到洞角,從那堆破爛里翻找起來。他記得之前好像看到過幾根比較直、粗細也合適的樹枝。
“你……找啥呢?”李鐵柱咬著牙問,聲音發(fā)虛。
“找東西給你固定胳膊?!绷謼黝^也沒回,繼續(xù)扒拉著,“這么拖著不行,會廢掉?!?/p>
他翻出兩根相對合適的樹枝,又從那幾頁寶貴的殘卷上——猶豫了一下——撕下幾條相對空白的邊角,雖然心疼,但眼下顧不上了。他把布條和樹枝拿到火邊,就著火光比劃了一下。
李鐵柱看著他的動作,愣了一下,眼神復(fù)雜:“小兄弟,你還懂這個?”
“不懂?!绷謼鲗嵲拰嵳f,拿起一根樹枝,“試試。你忍著點?!?/p>
他示意李鐵柱躺平。李鐵柱看著少年平靜卻堅定的眼神,一咬牙,躺了下去,把頭扭到一邊:“來吧!總比廢了強!”
林楓深吸一口氣。他確實不懂正骨,但殘卷上有些關(guān)于氣血筋肉的基礎(chǔ)描述,加上這些天對自己身體的感知,他大概知道骨頭該怎么長。他一手按住李鐵柱的肩膀,另一手握住他受傷的小臂。
手感很糟糕,皮肉腫脹,骨頭錯位的地方摸著就嚇人。
李鐵柱全身肌肉瞬間繃緊,喉嚨里發(fā)出壓抑的嗚咽。
林楓心一橫,回憶著殘卷上某個發(fā)力技巧的描述,力透指尖,猛地一拉一送!
咔嚓!
一聲令人牙酸的輕響。
“嗷——!”李鐵柱猛地嚎了一嗓子,疼得整個人都彈了一下,冷汗嘩地涌出來,差點暈過去。
林楓迅速拿起準(zhǔn)備好的樹枝,夾住他的胳膊,用布條一圈圈緊緊纏上固定,打了個結(jié)實的結(jié)。
做完這一切,他也松了口氣,額角見了汗。剛才那一下,看似簡單,卻幾乎用上了他這些天練出來的所有對力道的控制。
李鐵柱癱在地上,像條離水的魚,大口喘著氣,好半天才緩過勁來。他試著動了動那條被固定好的胳膊,雖然還是疼得鉆心,但那種錯位的扭曲感消失了。
“小子……手夠黑的……”他喘著粗氣,聲音嘶啞,卻帶著一絲如釋重負,“不過……謝了。”
林楓沒說話,遞過水袋。李鐵柱用沒受傷的手接過,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。
夜色更深,洞外風(fēng)聲呼嘯。
兩人圍著火堆沉默地坐著。疼痛緩解后,疲憊感涌上來,李鐵柱的精神卻好了些。
“小楓兄弟,”他再次開口,語氣比之前鄭重了許多,“看你年紀不大,本事卻不小。一個人在這老林子里,真不容易?!?/p>
林楓撥弄著火堆,嗯了一聲。
“我們黑山峪那邊,日子也難熬?!崩铊F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,也許是劫后余生,想找個人說說話,“地里刨食不夠吃,就只能進山碰運氣。打點山雞野兔還行,碰上大家伙,就得拿命拼?!?/p>
他嘆了口氣:“就這,還得小心別越了界,跑到那些仙師老爺?shù)牡乇P上去,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。”
林楓抬起頭:“仙師老爺?他們的地盤在哪?”
李鐵柱朝北邊努努嘴,壓低了些聲音:“就這北面深山里頭,聽說有好幾處呢。都有陣法圍著,咱們凡人靠近不了。以前有不開眼的獵戶誤闖進去,就沒見出來過?!?/p>
他臉上露出敬畏又恐懼的神色:“那些老爺們,能飛能打,呼風(fēng)喚雨,咱們的弓箭刀槍,在人家眼里跟草棍沒區(qū)別。聽說他們手指頭動動,就能要人性命?!?/p>
林楓默默聽著,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玉扳指。陣法?仙師?
“就沒凡人能……練點什么?”他狀似隨意地問。
“練?練啥?”李鐵柱愣了一下,隨即苦笑,“咱們凡夫俗子,沒那根骨,練不出名堂的。最多就像我們這些老獵戶,摸爬滾打幾十年,手腳利索點,力氣大點,會看點山勢天氣,頂天了。跟仙師老爺比?嘿……”
他搖搖頭,像是覺得這想法很可笑:“能安安穩(wěn)穩(wěn)活到老,就是福氣了。別的,不敢想。”
林楓不再問了。火光照著他低垂的眼瞼,看不清神情。
李鐵柱傷后體虛,說著說著,聲音漸漸低下去,沒多久就又昏睡過去。
林楓卻毫無睡意。
他看著跳動的火焰,心里反復(fù)琢磨著李鐵柱的話。
凡人……仙師……
巨大的鴻溝。
他低頭,看著自己粗糙了許多的手掌,緩緩握緊。
體內(nèi)那絲微弱的、由殘卷和玉扳指共同帶來的暖流,緩緩流動著。
真的,一點可能都沒有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