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楓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下山梁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，撞得肋骨生疼。他顧不得荊棘刮破衣服和皮膚，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：快！再快一點(diǎn)！必須趕在那伙土匪前面！

他熟悉地形，專挑難走但更近的小道，像一頭受驚的鹿在林間穿梭。湍急的河水聲越來越近。

沖到河邊，他甚至沒減速，直接撲進(jìn)冰冷的河水里，奮力向?qū)Π队稳?。濕透的衣服沉甸甸地拖累著他，但他咬緊牙關(guān)，手腳并用，很快爬上了南岸。

“林石！林石！”他壓低聲音，朝著山洞的方向急促地呼喊，一邊快速擰著衣服上的水。

藤蔓晃動，林石驚慌失措的臉露了出來：“林哥？怎么了？”

“黑風(fēng)寨的人下來了！大概七八個，正往這邊來！快！藏好！別出聲！”林楓語速極快，一把將他推回洞里，迅速將洞口藤蔓恢復(fù)原狀，掩蓋好痕跡。

他自己則飛快地掃視四周，最終選中了附近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，三兩下攀爬上去，藏在濃密的樹冠里，屏住呼吸，透過枝葉縫隙緊緊盯著河對岸那條土匪必經(jīng)的小路。

時間仿佛變得粘稠而緩慢。每一秒都拉得很長。

林子里只剩下風(fēng)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河水奔流的嘩嘩聲，但在這片平靜之下，壓抑著令人窒息的緊張。

林楓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耳邊咚咚作響，也能聽到下方洞穴里，林石極力壓抑卻依舊清晰的、粗重恐懼的呼吸聲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對岸的林子里，隱約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和粗野的說笑聲。

來了！

林楓瞳孔一縮，身體繃緊，像一塊石頭般凝固在樹冠里。

只見七八個穿著雜亂、手持兵刃的土匪，罵罵咧咧地從對岸林子里鉆了出來，為首的正是那個獨(dú)眼刀疤臉。他們走到河邊，停下腳步。

“媽的，這破路，走得老子一腳泥！”一個瘦高個土匪抱怨道，彎腰在河里涮了涮腳。

“少廢話！趕緊去下游那幾個窮鬼村子轉(zhuǎn)一圈，撈不到油水，回去寨主又得罵娘！”獨(dú)眼刀疤臉不耐煩地吼道，獨(dú)眼兇光四射地掃視著周圍。

林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生怕他們發(fā)現(xiàn)河這邊的異常，或者心血來潮要過河查看。

幸運(yùn)的是，河水湍急，南岸這邊植被茂密，看起來并無路徑，土匪們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這邊。

“獨(dú)眼哥，聽說前幾天老拐他們那隊，在下游那個小河村弄到個小丫頭？水靈不？”另一個矮胖土匪擠眉弄眼地問。

獨(dú)眼刀疤臉啐了一口：“屁！就是個沒長開的黃毛丫頭，哭哭啼啼的，塞牙縫都不夠！還不如多搶幾袋糧食實(shí)在！”

他們就在河邊休息，肆無忌憚地大聲談?wù)撝膫€村子好搶，哪家藏著糧食，誰家男人反抗被打斷了腿，言語間充滿了殘忍和漠視。

樹冠上的林楓，手指死死摳進(jìn)了樹皮里，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聽著他們的談?wù)?，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著寒意，從心底慢慢竄起。

這些雜碎！

洞穴里的林石，顯然也聽到了外面的談話，那壓抑的呼吸聲幾乎消失了，像是嚇得徹底僵住。

土匪們休息了片刻，罵罵咧咧地起身，繼續(xù)沿著河北岸向下游走去，嘈雜的聲音漸漸遠(yuǎn)去，最終消失在林木深處。

直到徹底聽不到任何動靜，林楓又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，才敢慢慢從樹上滑下來，手腳因為長時間的緊繃而有些發(fā)麻。

他撥開洞口的藤蔓。林石還保持著蜷縮的姿勢，臉色慘白如紙，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發(fā)抖，眼神空洞，顯然被嚇得不輕。

“走了?！绷謼鞯穆曇粲行┥硢?。

林石猛地一顫，抬起頭，看到是林楓，才像是活過來一樣，大口大口地喘氣，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，卻死死咬著嘴唇?jīng)]哭出聲。

林楓沒說什么，只是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。任何安慰的話語在剛才聽到的那些暴行面前，都顯得蒼白無力。

恐懼。憤怒。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。

這就是黑風(fēng)寨。這就是他們面臨的現(xiàn)實(shí)。

林楓走到河邊，看著土匪消失的方向，眼神冰冷。

剛才那個模糊的計劃，在親眼見到、親耳聽到這些土匪的所作所為后，變得清晰而堅定起來。

不能等。不能躲。

必須做點(diǎn)什么。

他轉(zhuǎn)身，看著驚魂未定的林石，沉聲道：“怕沒用。光怕，他們下次來，還是會找到你，或者找到別人?！?/p>

林石抬起頭，淚眼模糊地看著他。

“他們?nèi)吮任覀兌?，刀比我們快。”林楓繼續(xù)道，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硬拼是送死。但我們不能什么都不做。”

他指了指腳下的土地，指了指周圍的山林。

“這里是我們的地方。我們比他們熟?！?/p>

“從今天起，你除了練我教你的，還得幫我做件事——牢牢記住他們每次下來多少人，走哪條路，大概什么時候來，什么時候回。一點(diǎn)細(xì)節(jié)都不能漏?！?/p>

林石愣愣地看著他，似乎沒明白。

“我們要盯著他們?！绷謼鞯哪抗庠俅瓮断虮狈?，投向黑風(fēng)寨的方向，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狠勁，“找到他們的規(guī)矩，找到他們的破綻?！?/p>

“然后，等一個機(jī)會?！?/p>

“一個能讓他們疼一下的機(jī)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