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洞里的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。
林楓小心地將那支涂抹了蛇毒的箭矢單獨收好，與其他箭矢區(qū)分開來。他的動作很慢，很穩(wěn)，仿佛手中不是奪命的兇器，而是一件珍貴的藝術(shù)品。
林石蹲在旁邊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，大氣不敢出。他知道，林哥要做一件極其危險，但也可能是徹底解決問題的的大事。
“林石?！绷謼骱鋈婚_口，聲音低沉。
“嗯？”林石一個激靈。
“你想不想，永遠不用再躲在這個洞里？”林楓抬起頭，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，直直看向他。
林石愣住了，張了張嘴，沒發(fā)出聲音，但眼睛里瞬間迸發(fā)出的渴望和恐懼交織的光芒，已經(jīng)說明了一切。
“黑風(fēng)寨的人，不會放過我們。躲得過這次，躲不過下次?！绷謼鞯恼Z氣平靜得近乎冷酷，“要想活下去，活得安穩(wěn)，只有一個辦法?！?/p>
他頓了頓，一字一句地說道：“拔了這顆毒牙。”
林石猛地吸了一口涼氣，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，臉上血色盡褪：“就……就我們兩個？去……去他們寨子？”
“不是硬闖?！绷謼鲹u頭，眼神銳利，“是去放火?！?/p>
他指著石壁上那些標(biāo)記：“他們寨子大多是木頭建的，靠著山壁，后面還有我們之前發(fā)現(xiàn)的那個廢洞?，F(xiàn)在他們剛吃了虧，死了頭目，人心惶惶，防守看起來嚴(yán)，其實最容易出錯?！?/p>
他看向林石：“你比我熟悉他們寨子里的布局，哪里堆柴火，哪里容易著火，你知不知道？”
林石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懼，拼命回想，小臉皺成一團：“他……他們寨子?xùn)|邊有個大棚子，堆了好多搶來的干草和木頭……還有，馬棚也在那邊，連著柵欄……”
“好?！绷謼鼽c點頭，“就是那里?！?/p>
計劃很簡單，也很瘋狂。利用夜色掩護，從后方那個廢棄的洞穴摸進去（林楓之前反復(fù)確認過，洞口雖小，但里面似乎能通到寨子后方僻靜處），找到堆料場和馬棚，放火！
大火一起，寨子必然大亂。人多心雜，又是夜里，救火的、想跑的、趁亂搶東西的，會亂成一團。那時候，就是機會。
“我們……我們真的能行嗎？”林石的聲音還在發(fā)抖，但里面已經(jīng)多了一絲被逼到絕境后的狠勁。
“不行也得行?！绷謼髡酒鹕?，開始最后的準(zhǔn)備，“要么他們死，要么我們以后永無寧日?！?/p>
他將所有武器檢查一遍，尤其是那支毒箭。又帶上所有的火折子和能找到的易燃物。最后，他將大部分肉干留給林石：“如果我回不來，這些夠你吃一段時間。自己……想辦法活下去?！?/p>
林石抱著那些肉干，看著林楓決絕的背影，牙齒死死咬住嘴唇，直到嘗到血腥味。他猛地將肉干放下，沖到洞角，拿起那根林楓給他削的、練習(xí)用的木棍，緊緊攥在手里。
“我跟你去！”他聲音不大，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，“我知道路！我跑得快，能幫你看著后面！”
林楓看著他，看著少年眼中燃燒著的、混合著恐懼和決絕的火焰，最終點了點頭。
“跟緊我。一切聽我的?！?/p>
夜?jié)馊缒潞陲L(fēng)高。
兩道瘦小的黑影，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渡過河流，潛入北岸密林，朝著黑風(fēng)寨的后山繞去。
林楓打頭，林石緊跟其后，努力不發(fā)出一點聲響?？謶窒癖涞亩旧呃p繞著心臟，但求生的欲望和復(fù)仇的火焰，支撐著他們一步步靠近龍?zhí)痘⒀ā?/p>
終于，那個隱蔽的洞穴入口出現(xiàn)在眼前。
林楓深吸一口氣，撥開藤蔓，率先鉆了進去。洞里一片漆黑，散發(fā)出泥土和霉菌的氣味。他點燃一個火折子，微弱的光亮照亮了狹窄的通道。
林石也跟了進來，緊張地抓著林楓的衣角。
通道比想象中要長，而且岔路不少。幸好林石依稀記得一些小時候聽來的模糊傳聞，加上林楓對方向的敏銳判斷，兩人艱難地在迷宮般的洞穴里摸索前行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前方隱約傳來微弱的光線和嘈雜的人聲！
到了！通道的盡頭被一堆亂石和枯枝勉強堵塞著，縫隙里透出寨子里的火光。
林楓熄滅火折子，兩人湊到縫隙前向外窺視。
外面似乎是寨子后方一個堆放雜物的偏僻角落，不遠處就是林石所說的那個巨大的料棚和馬棚！幾個土匪正圍在一堆篝火旁喝酒賭錢，罵罵咧咧，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傳得很遠。更遠處，寨門方向有哨塔的火光，但哨兵的身影看起來懶洋洋的。
時機正好！
林楓對林石打了個手勢，兩人極其小心地、一點一點地搬開堵塞洞口的碎石枯枝，弄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缺口。
濃烈的牲口糞便和干草氣味撲面而來。
“你在這里等著?！绷謼鲏旱吐曇魧α质?，“如果我被發(fā)現(xiàn)了，你就立刻往回跑，絕對不要出來！”
林石用力點頭，小手死死攥著木棍，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
林楓像一道影子般滑出洞口，借助雜物的陰影，快速接近那個巨大的料棚。料棚里堆滿了干草、木料和一些搶來的易燃雜物，簡直是完美的火場。
他迅速將帶來的易燃物分散塞進干草堆深處，然后取出火折子。
嚓！
微弱火光亮起，映著他冰冷堅定的眼眸。
他毫不猶豫地將火苗湊近干草。
初時只是一小簇火苗，但遇到干燥的草料，瞬間如同獲得了生命，歡快地跳躍著，蔓延著，發(fā)出噼啪的輕響，很快變成一股濃煙，繼而騰起明亮的火焰！
“走水了！！”幾乎是同時，馬棚里值班的土匪發(fā)出了第一聲驚惶的尖叫！
“料棚！料棚著了！”
喝酒賭錢的土匪們猛地跳起來，目瞪口呆地看著迅速擴大的火勢，酒意瞬間嚇醒了一半！
“快救火！” “媽的！怎么著的？” “水！快拿水來！”
寨子里瞬間炸開了鍋！驚呼聲、叫罵聲、雜亂的腳步聲此起彼伏?；鸸鉀_天，映照出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。
混亂開始了！
林楓早已趁亂溜回洞口。林石緊張地伸出手，把他拉了進去。
“走！”林楓低喝一聲，兩人毫不猶豫地沿著來路向洞外狂奔。
身后，黑風(fēng)寨的混亂和慘叫遠遠傳來，火勢似乎越來越大，甚至隱約聽到了爆炸聲（可能是堆放的油料之類）和更加驚恐的喊叫。
兩人沖出洞穴，頭也不回地扎進密林，朝著南岸拼命奔跑。
直到再也跑不動，兩人才癱倒在河邊的草叢里，回頭望去。
只見北岸的山谷方向，夜空被映得一片通紅！沖天的火光即使在這么遠的地方也清晰可見！黑風(fēng)寨，完了！
林楓喘著粗氣，看著那映紅天際的火光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
林石則癱在地上，看著那片火光，又看看旁邊沉默的林楓，一種巨大的、不真實的解脫感和后怕席卷了他，讓他渾身發(fā)抖，卻又想放聲大哭。
持續(xù)了不知多久的噩夢，似乎……終于結(jié)束了。
林楓休息了片刻，站起身，拉起還在發(fā)抖的林石。
“回去吧?！?/p>
他的聲音依舊平靜，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。
兩人拖著疲憊的身體，再次渡過冰冷的河水，走向南岸那個藏身的小山洞。
身后的火光，將他們的影子在河面上拉得很長很長。
黑風(fēng)寨的恩怨，了了。
但這片山林，以及山林之外更廣闊的世界，還藏著更多的未知與危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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