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微言挽著顧晏辰的胳膊往停車的地方走，手里的牛皮紙信封被她攥得緊實(shí)，卻又怕折壞了里面的信紙，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粗糙的紙邊。

“信里說爸媽當(dāng)年想接我回去時，生意正難，”她忽然輕聲開口，聲音被風(fēng)掠得輕軟，“原來他們不是不要我，是怕我跟著受委屈。”

顧晏辰腳步微頓，側(cè)頭看她。陽光落在她睫毛上，投下淺淺的陰影，眼里卻沒了方才在茶館時的發(fā)顫，反倒像落了點(diǎn)碎金，亮得溫和。他伸手把她被風(fēng)吹亂的碎發(fā)別到耳后，指尖蹭過她耳廓，溫溫的：“他們一定很疼你。”

林微言點(diǎn)頭，鼻尖有點(diǎn)酸，卻笑了：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

過去那些偶爾冒出來的、“是不是自己不夠好”的念頭，像被這幾封信輕輕拂去了。原來不是她的問題，是命運(yùn)拐了個彎，卻也在多年后，把真相悄悄遞到了她手里。

回到家時，趙慧蘭正蹲在廚房門口擇菜，看到他們進(jìn)來，手里的豌豆莢都沒放，直起身子就迎上來：“怎么樣？沒出事吧？那蘇家的人……”

“媽，沒事?！绷治⒀园研欧庑⌒姆胚M(jìn)包里，走過去扶她起來，“蘇曼是來給我東西的，沒別的意思?！?/p>

趙慧蘭還是不放心，眼神往她包里瞟了瞟：“給啥東西?。渴遣皇歉阌H生爸媽有關(guān)？”

林微言猶豫了下，還是點(diǎn)了頭：“是當(dāng)年他們跟蘇家老爺子的通信，說了些以前的事?！彼龥]細(xì)說蘇老太太做的手腳，怕趙慧蘭又替她氣著，只揀了輕的說，“信里說，他們當(dāng)年是想接我回去的，就是那時候手頭緊，怕委屈我，才沒敢來?！?/p>

趙慧蘭愣了愣，眼眶一下子就紅了，伸手抹了把臉：“這傻爹媽……啥委屈不委屈的，孩子在身邊才最要緊啊。”她拉著林微言的手，拍了拍，“不過也好，知道他們心里有你，就好?！?/p>

林建國坐在沙發(fā)上聽著，沒說話，只是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水，杯沿碰到嘴唇時，手輕輕顫了下。過了會兒，才低聲道：“晚上加個菜吧，炒個你媽最拿手的筍干燒肉，也算……算替你親生爸媽，給你補(bǔ)補(bǔ)?！?/p>

林微言鼻子一酸，撲過去抱了抱他的肩膀：“爸，謝謝你?！?/p>

“謝啥，一家人。”林建國拍了拍她的背，聲音有點(diǎn)悶，“以后啊，別想那些糟心事了，咱一家人好好過日子?！?/p>

晚飯時，桌上果然多了盤筍干燒肉，筍干吸足了肉汁，軟糯入味。趙慧蘭一個勁往林微言碗里夾：“多吃點(diǎn)，你小時候就愛吃這個，每次我做，你都能多扒半碗飯?！?/p>

顧晏辰也幫她挑著排骨上的刺，把剔干凈的肉放進(jìn)她碗里：“阿姨做的糖醋排骨，比外面飯店的好吃?！?/p>

“那是，我這手藝，可不是吹的?！壁w慧蘭被夸得笑起來，又轉(zhuǎn)頭給林建國夾了塊軟和的豆腐，“你也吃，醫(yī)生說你得多補(bǔ)補(bǔ)蛋白?！?/p>

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，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來，客廳的燈暖黃亮堂，飯菜香混著說話聲，把屋子填得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。林微言看著眼前的人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得暖暖的，連帶著手里的碗都溫溫的。

吃完飯，顧晏辰主動收拾碗筷去廚房洗，林微言跟過去想幫忙，被他按在廚房門口的小凳子上：“坐著歇著，我來就行?！?/p>

趙慧蘭端著水果盤進(jìn)來，看到這場景，笑著往林微言身邊湊：“你看這孩子，多疼人?！彼龎旱吐曇簦拔腋惆稚塘苛?，下周末請晏辰爸媽來家里吃飯，我早就打聽好了，他媽媽喜歡吃清淡的，我那天做個菌菇湯，再弄幾個爽口的小菜……”

林微言聽著她絮絮叨叨安排，嘴角忍不住上揚(yáng)。以前總覺得談婚論嫁是很遙遠(yuǎn)的事，可現(xiàn)在看著趙慧蘭認(rèn)真的樣子，看著廚房里顧晏辰忙碌的背影，忽然覺得，這樣的日子，真好。

顧晏辰洗完碗出來，擦著手問：“聊什么呢，這么開心？”

“阿姨說下周末請叔叔阿姨來家里吃飯?！绷治⒀匝鲱^看他。

顧晏辰眼睛亮了亮，看向趙慧蘭：“麻煩阿姨了?！?/p>

“麻煩啥，一家人客氣啥。”趙慧蘭擺擺手，“到時候讓你爸媽早點(diǎn)來，咱們一起包餃子，熱鬧。”

顧晏辰笑著應(yīng)下，走到林微言身邊，悄悄握住她的手。掌心相貼的溫度，比客廳的燈還要暖。

幾天后，蘇曼那邊果然有了消息，給林微言發(fā)了條信息，說她已經(jīng)把當(dāng)年的信拿給蘇家老爺子看了，老爺子發(fā)了很大的火，把蘇老太太訓(xùn)了一頓，還說會親自找時間跟林微言道歉。

林微言看著信息，想了想，回復(fù)：“道歉就不必了，過去的事，我不在意了。”

蘇曼很快回了個“好”，后面加了句：“你過得好就好?！?/p>

林微言放下手機(jī)，顧晏辰從身后抱住她，下巴抵在她發(fā)頂：“蘇家那邊？”

“嗯，蘇老爺子想道歉，我沒讓?！绷治⒀赞D(zhuǎn)過身，圈住他的腰，“其實(shí)想想，也沒什么好道歉的。如果當(dāng)年他們真的把話傳到了，我未必會有現(xiàn)在這樣的家，未必會遇到你?！?/p>

顧晏辰收緊手臂，把她抱得更緊：“是我該謝謝你，讓我遇到你?！?/p>

窗外的陽光正好，透過紗窗落在地板上，映出淡淡的光影。林微言靠在顧晏辰懷里，聽著他沉穩(wěn)的心跳，忽然覺得，那些曾經(jīng)橫在她生命里的荊棘，早已被身邊的人用溫柔撥開，而前方的路，鋪著暖光，也鋪著和他一起走下去的，長長的時光。

下周末，顧晏辰的父母準(zhǔn)時來了家里。顧媽媽是個很溫婉的人，一進(jìn)門就拉著趙慧蘭的手說：“早想來拜訪了，總怕打擾你們。”顧爸爸話不多，卻很實(shí)在，看到林建國在客廳看電視，主動過去坐下，陪他聊起了最近的球賽。

廚房里，趙慧蘭和顧媽媽一起擇菜，林微言在旁邊打下手，顧晏辰則被顧爸爸支使著，給林建國遞水果、倒茶，兩個年輕人偶爾對視一眼，都忍不住笑。

餃子下鍋時，熱氣騰騰地冒起來，把廚房的窗戶都蒙上了一層白霧。趙慧蘭掀開鍋蓋，看著翻滾的餃子，笑著說：“你看這餃子，一個個鼓囊囊的，多喜慶?！?/p>

顧媽媽接口道：“是啊，這才像過日子的樣子?！?/p>

林微言看著鍋里的餃子，又看了眼站在門口看著她的顧晏辰，心里軟得一塌糊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