訓練場集合的哨聲尖銳地劃破午后沉悶的空氣，卻沒能驅散小辛心頭那團亂麻。接下來的幾個小時，對他而言成了一種甜蜜又煎熬的酷刑。他的目光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，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場中那個靈動的身影

方喻詞在訓練中依舊全力以赴，汗水浸濕了她的額發(fā)，臉頰因運動而泛著健康的紅暈。她每一次躍起、每一次精準地擊中目標，都會引來哥哥們或贊賞或鼓勵的目光。小辛看著熙旺不動聲色地遞過去的水，胡楓在她完成高難度動作時唇角勾起的笑，還有熙蒙總是在她附近保護的身影……這些以往他習以為常、甚至自己也會做的舉動，此刻卻在他心里掀起了完全不同的波瀾

他感到一種陌生的、酸澀的擁擠感。原來，在他懵懂不知時，注視著她的，從來不止他一個。而他那份剛剛破土而出的心意，在這片早已形成的密林里，顯得如此笨拙和遲來

訓練結束后，眾人拖著疲憊的身子散去。小辛卻磨磨蹭蹭地留在最后，收拾著器械，心思早已飄遠

方喻詞五哥？

清脆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

小辛脊背一僵，回過頭，看見方喻詞去而復返，手里拿著他剛才“不小心”落下的外套

方喻詞你的衣服忘了

她笑著遞過來，眼睛彎彎的，像落進了星星

就在她指尖即將離開外套的瞬間，小辛幾乎是下意識地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。動作很輕，一觸即分，卻足以讓兩人都愣在原地

方喻詞有些訝異地眨了眨眼

小辛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，耳根再次不受控制地燒起來。他張了張嘴，那些在腦海里排練了無數(shù)次的、委婉的、試探性的話語，此刻全都堵在喉嚨口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。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她，看著她清澈眼瞳里映出的、那個緊張得有些狼狽的自己，忽然間，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攫住了他

語言太蒼白，也太容易誤解。他想要她明白，卻又害怕說得太明白會嚇到她，更怕說完之后，連現(xiàn)在這樣的親近都會失去

他深吸一口氣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，眼神變得異常專注和認真。他松開手，轉而從自己貼身的口袋里，摸出一樣東西

那是一個小小的、略顯陳舊的平安扣，用一根簡單的紅繩穿著。玉質不算頂好，卻被打磨得溫潤光滑。這是他們小時候，養(yǎng)父第一次帶他們出任務回來后，送給每個人的禮物，寓意平安歸來

小辛這個

小辛的聲音有些低啞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他拉起方喻詞的手，將平安扣輕輕放在她的掌心，然后小心翼翼地幫她把手指合攏，包裹住那枚還帶著他體溫的玉石

小辛你戴著

方喻詞愣住了，低頭看著自己掌心那枚平安扣，又抬頭看看小辛異常鄭重的表情，眼中滿是困惑

方喻詞五哥？這不是你的嗎？為什么突然給我？我也有啊，放在房間里了

小辛搖了搖頭，目光灼灼地看著她，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，才一字一句，無比清晰地說道

小辛不一樣，這是我的

他頓了頓，喉結滾動了一下

小辛現(xiàn)在，它是你的了

他的聲音不高，卻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認真和執(zhí)拗。這不是哥哥對妹妹的尋常關懷，這份禮物超越了尋常的界限。他將自己視若珍寶、貼身攜帶了這么多年的平安符給了她，這行為本身，就訴說著比千言萬語更沉重的情意

方喻詞不是不懂世事的小女孩，看著小辛此刻盛滿了緊張和真摯的眼睛，看著他通紅的耳根和緊抿的嘴唇，感受著掌心那枚還殘留著他體溫和心跳節(jié)奏的平安扣……

她忽然明白了

這不是平常的打鬧，也不是兄妹間的玩笑

空氣仿佛凝固了。訓練場邊只剩下風吹過的聲音和她有些慌亂的心跳聲。她看著小辛，他的眼神一眨不眨，像是在等待一場審判

許久，方喻詞緩緩收攏手指，將那枚平安扣緊緊握在手心，玉石硌得她掌心微微發(fā)痛。她沒有避開他的目光，臉頰卻飛起了兩抹比晚霞更絢麗的紅暈

她什么也沒說，只是輕輕點了點頭

然后，她轉過身，腳步有些匆忙地跑開了，卻沒有將那枚平安扣還給他

小辛站在原地，望著她消失在拐角的背影，胸腔里那顆狂跳的心，仿佛終于找到了落點。雖然前路依舊未知，雖然哥哥們的心意如同無形的壁壘，但他終于，將自己的心意，用他最笨拙也最真誠的方式，傳達給了她

而此刻，攥緊了掌心那枚溫潤玉石跑遠的方喻詞，靠在無人的墻角，緩緩攤開手，看著那枚簡單的平安扣，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來

方喻詞笨五哥……

她低聲嘟囔了一句，嘴角卻忍不住，悄悄彎起了一個甜蜜的弧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