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隆生冰冷的目光果然被動(dòng)搖,緩緩移到了熙旺的脖頸上,又看了看其他幾人的情況
令人窒息的漫長沉默再次降臨,空氣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每個(gè)人壓抑的呼吸聲和心臟過速跳動(dòng)的聲音
終于,傅隆生極其疲憊地、幾不可聞地深深嘆了一口氣,那口氣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氣與怒火,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倦怠。他向后重重地陷進(jìn)沙發(fā)靠背里,仿佛連支撐自己身體的力氣都已耗盡,抬起一只微微顫抖的手,無力地?fù)]了揮,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
傅隆生都……滾出去?,F(xiàn)在……全都給我滾出去,看著你們……我就心煩
沒有進(jìn)一步的斥責(zé),沒有歇斯底里的暴怒,只是這樣一句充滿無盡疲憊與失望的話,卻像特赦令一樣,讓所有懸到嗓子眼的心,終于得以稍稍回落,這不是原諒,但至少是風(fēng)暴暫歇、危險(xiǎn)解除的信號(hào)
方喻詞紅著眼睛,趕緊拉著熙旺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,用顫抖的手?jǐn)Q開藥油瓶蓋,倒了一些在棉簽上,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、極其輕柔地為他處理頸上那可怖的傷痕,她的動(dòng)作專注無比,每一次輕微的觸碰都讓她自己的眉頭跟著揪緊
熙旺端坐著,任由她處理傷口,藥油帶來的刺痛感讓他肌肉微微收縮,但他的目光卻再次投向沙發(fā)上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、顯得蒼老而孤寂的傅隆生
他比誰都明白,干爹那毀天滅地的憤怒,從來不是因?yàn)橛?jì)劃本身被更改,或是可能到手的巨大利益受損,而是因?yàn)槟菬o法預(yù)知、失控的風(fēng)險(xiǎn),那足以在瞬息之間吞噬掉他們所有人的致命危險(xiǎn),那雷霆萬鈞的暴怒之下,藏的是一種最深沉的、近乎笨拙的恐懼,一種害怕失去他們的、不善于表達(dá)的守護(hù)
屋內(nèi)冰冷的燈光依舊明亮,毫無保留地照亮每一張?bào)@魂未定、帶著或輕或重傷痕、卻依舊在驚濤駭浪后本能地彼此依靠的臉龐,裂痕已然出現(xiàn),信任需要時(shí)間小心翼翼地彌合
方喻詞仔細(xì)地為熙旺處理好傷口,做完這一切,她并沒有停下,而是深吸一口氣,拿起藥箱,轉(zhuǎn)向房間里的其他傷者
她先是走到靠坐在墻邊地板上的熙蒙面前,熙蒙微微仰著頭,閉著眼,嘴角破裂處已經(jīng)凝結(jié)了暗紅色的血痂,一邊臉頰紅腫得老高,清晰地印著指痕,整個(gè)人籠罩在一種壓抑的、不服輸?shù)木髲?qiáng)沉默里。 方喻詞在他面前蹲下,打開藥箱的聲音讓他睜開了眼。他的眼神里還有未散的戾氣和屈辱,但在接觸到她擔(dān)憂的目光時(shí),那銳利稍稍軟化了一絲
方喻詞別動(dòng)
方喻詞的聲音很輕,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,她用沾了生理鹽水的棉球,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嘴角和周圍皮膚的血污和灰塵,棉球觸碰到傷口時(shí),熙蒙的肌肉瞬間繃緊,下頜線咬得死緊,卻硬是沒發(fā)出一點(diǎn)聲音,方喻詞的動(dòng)作更加輕柔,她拿出冰袋,用薄毛巾包好,輕輕敷在他紅腫的臉頰上,冰冷的刺激讓熙蒙猛地吸了一口氣
方喻詞忍著點(diǎn),冰敷一下會(huì)好得快些
她低聲說,另一只手下意識(shí)地輕輕拍了拍他緊繃的手臂,熙蒙沒有回應(yīng),只是閉上了眼,感受著臉上冰涼的刺痛和那只柔軟的手短暫停留帶來的細(xì)微暖意,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交織著,奇異地?fù)崞搅怂麅?nèi)心一絲狂躁的怒火。在她面前,他允許自己流露出一點(diǎn)點(diǎn)不易察覺的脆弱,方喻詞又為他嘴角的裂痕涂上消炎藥膏,她的氣息很近,很輕柔,帶著令人安心的味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