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辭在地毯上不知道坐了多久，直到四肢都傳來僵硬的酸麻感，才渾渾噩噩地爬起來。房間里安靜得可怕，連AI都像是進(jìn)入了靜默模式，不再發(fā)出任何提示音。門外隱約能感覺到兩股比以前更加強悍和警惕的氣息，像兩尊門神，將她與外界徹底隔絕。
她撲到那張柔軟得過分的床上，把臉深深埋進(jìn)枕頭里，試圖阻隔外界的一切，也試圖壓下心里那陣一陣翻涌上來的懊悔和后怕。
蘇辭“嗚……蘇辭你個豬腦子！”
她悶聲罵自己
蘇辭“明明知道那是只老狐貍，還信他的鬼話！什么看星星看田野，根本就是騙小孩的糖衣炮彈！這下好了吧？自由沒撈著，信任度清零，還差點引發(fā)王級大戰(zhàn)……”
她越想越氣，不僅氣丁程鑫的狡猾，更氣自己那一瞬間被自由沖昏頭腦的愚蠢。鶴卿那雙冰藍(lán)色眼眸里最后的失望，像根刺一樣扎在她心里。還有陛下……那句“太令人失望了”還在耳邊回響。
她是不是把唯一可能真心（或許真心）為她著想的兩方都得罪了？
蘇辭“完了完了這下真的成籠中雀了，還是自己作死把籠門焊死的那種?！?/p>
她翻了個身，望著天花板上流動的微光，眼神空洞
蘇辭“以后是不是連送飯的都換成機器人了？怕我被美色所惑再次跑路？”
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恐慌攫住了她。在這個完全陌生、危機四伏的世界，她似乎親手?jǐn)財嗔俗约簽閿?shù)不多的、可能通向外部世界的線。
接下來的兩天，蘇辭徹底體會到了什么叫“最高級別禁閉”。
飯菜會準(zhǔn)時由無聲的機器人從門上的特殊通道送入，精致依舊，但她食之無味。鶴卿再也沒有出現(xiàn)過，甚至連一點消息都沒有。她嘗試過呼叫AI，詢問陛下的處置決定或者鶴卿的情況，AI只用冰冷的電子音回復(fù)：
AI“權(quán)限不足，無法查詢?！?/p>
她就像是被徹底遺忘在了這個華麗的牢籠里。
這種無聲的、冷處理般的懲罰，比直接的斥責(zé)更讓她難受。它清晰地傳達(dá)著一個信息：你的行為越界了，失去了被信任的資格。
蘇辭從最初的懊惱，逐漸變得有些焦躁和沮喪。她開始繞著房間一圈圈地走，像只被困住的小獸。那箱丁程鑫送來的土壤樣本還擺在角落，此刻看起來更像是一種諷刺。
蘇辭“種地……種個屁的地?！?/p>
她踢了踢箱子（沒敢用力），嘟囔著
蘇辭“地皮都沒踩熱乎就要涼涼了……”
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種寂靜逼瘋，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要用精神力搞點小破壞來吸引注意力時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騷動。
并非之前獅王那種狂暴的咆哮，而是一種沉悶的、仿佛重物拖曳又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聲響，還有守衛(wèi)試圖阻攔的、略顯緊張的聲音。
萬能角色“獅王陛下！請您止步！這里是禁閉區(qū)域，沒有陛下的手令，任何人不得……”
劉耀文“滾開！老子是來賠罪的！賠罪懂不懂？擋什么路！”
一個洪亮暴躁、但似乎努力想壓低聲線（效果不佳）的聲音響起，正是劉耀文。
蘇辭一個激靈，猛地從床上坐起來。這只大貓又來干嘛？！賠罪？他有那根神經(jīng)嗎？別是又來砸東西的吧？！
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，有點ptsd了。
萬能角色“獅王，您的‘賠罪禮’體積過大，不符合安全條例，不能進(jìn)入?！?/p>
守衛(wèi)的聲音很堅持，但聽起來有點發(fā)虛，顯然面對這位暴躁獅王壓力很大。
劉耀文“放屁！賠罪禮當(dāng)然要夠分量才能顯出誠意！這玩意兒好不容易才打到的活的！趕緊讓開！不然別怪老子不客氣！”
劉耀文的聲音又開始往上飆，耐心告罄。
活的？分量夠？蘇辭心里升起一股極其不祥的預(yù)感。這頭獅子理解的“賠罪禮”該不會是……
就在這時，另一個略顯無奈和疲憊的聲音插了進(jìn)來，似乎是獅王的副手獅敖：
獅敖“王上，他說得對，這東西確實不太適合送進(jìn)室內(nèi)，不如我們先回去?！?/p>
劉耀文“閉嘴！老子說行就行！”
劉耀文粗暴地打斷他。
緊接著，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和守衛(wèi)的悶哼傳來，似乎有人被強行推開了。然后，蘇辭那扇厚重的、本應(yīng)鎖死的房門，發(fā)出“嘎吱”一聲令人牙酸的巨響，竟然被硬生生推開了一條縫！
一只覆蓋著金色絨毛、肌肉賁張的手臂伸了進(jìn)來，強行撐開了門縫。劉耀文那顆耀眼的、金發(fā)凌亂的腦袋探了進(jìn)來，猩紅的瞳仁一下子就鎖定了縮在床上的蘇辭。
劉耀文“喂！小雌性！老子給你送好東西來了！”
他大聲嚷嚷著，語氣硬邦邦的，與其說是賠罪，不如說像是在下達(dá)戰(zhàn)斗指令。
蘇辭嚇得往后一縮，抓緊了被子：
蘇辭“你…你又想干嘛？！”
劉耀文“說了是賠罪！”
劉耀文似乎很不滿她這副害怕的樣子，眉頭緊鎖，用力一拉，竟然將門外那個巨大的、還在不斷掙扎的“東西”硬生生拖了進(jìn)來！
那是一只體型堪比小牛犢、覆蓋著堅硬黝黑鱗甲、長著猙獰獨角、此刻正被特殊金屬網(wǎng)緊緊束縛住的野獸！它顯然還活著，發(fā)出威脅性的低沉嘶吼，四肢拼命蹬踏，將光滑的地板刮出刺耳的聲音，一股野性的腥臊味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！
蘇辭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，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這…這就是他說的“賠罪禮”？！一只活的、看起來能一口啃掉她半個腦袋的兇猛星獸？！
劉耀文卻對自己的“禮物”頗為滿意，他拍了拍那掙扎不休的野獸腦袋（差點被咬到），對蘇辭露出一個自以為爽朗、實則殺氣騰騰的笑容：
劉耀文“喏！黑甲犀獸！這玩意兒可不好抓，肉聽說還挺嫩！送你了！算是補上次嚇到你的份！”
蘇辭“……”
她已經(jīng)震驚得說不出話了。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大寫的“臥槽”。
門外的獅敖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臉。兩名守衛(wèi)臉色發(fā)白，能量武器都舉起來了，卻又不敢真的對獅王動手。
蘇辭“你…你…”
蘇辭的手指顫抖地指著那只還在嗷嗷叫的野獸，又指指劉耀文，聲音發(fā)顫
蘇辭“你把它…弄進(jìn)來…干嘛？！”
劉耀文“吃??！”
劉耀文理直氣壯
劉耀文“不然干嘛？這玩意兒大補！看你瘦得跟個小雞仔似的，得多吃點好的！”
他的思維直接得令人發(fā)指，完全沒覺得送一只活蹦亂跳、極具攻擊性的野獸給一個被關(guān)禁閉的柔弱（？）雌性有什么問題。
那黑甲犀獸似乎被劉耀文拍得不耐煩，猛地一甩頭，發(fā)出一聲更大的咆哮，掙扎得更厲害了，金屬網(wǎng)發(fā)出瀕臨斷裂的呻吟！
蘇辭嚇得尖叫一聲，差點從床上跳起來。
就在這時，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疾風(fēng)般卷入房間，伴隨著一聲冰冷的怒喝：
鶴卿“劉耀文！立刻把這東西弄出去！”
是鶴卿！
他終于出現(xiàn)了！臉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冰寒，甚至帶著一絲難以壓抑的怒氣。他直接擋在蘇辭的床前，目光如刀地射向劉耀文。
劉耀文“鶴卿？你來得正好！”
劉耀文居然還一副“你來看看我這禮物多棒”的語氣
劉耀文“老子正給小雌性賠罪呢！這黑甲犀獸可是老子親自去獵的！”
鶴卿“賠罪？你這是恐嚇！是再次嚴(yán)重違反安全條例！”
鶴卿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
鶴卿“立刻！否則我將以危害雌性安全罪對你采取強制措施！”
劉耀文“強制措施？就憑你？”
劉耀文的暴脾氣也上來了，猩紅的瞳仁瞇起
劉耀文“老子好心好意來賠禮，你少在這兒礙事！嚇到她？老子這是在鍛煉她的膽子！這么膽小怎么行！”
鶴卿“你的‘好心好意’差點拆了走廊！現(xiàn)在還要嚇?biāo)浪龁?？！?/p>
鶴卿寸步不讓，手已經(jīng)按上了劍柄。
兩人之間的氣氛再次劍拔弩張，而那只被忽略的黑甲犀獸掙扎得越發(fā)猛烈，眼看就要掙脫束縛！
蘇辭看著眼前這荒謬絕倫的一幕：一只咆哮的野獸，一個試圖用野獸賠罪的暴躁獅王，一個氣到快爆炸的仙鶴指揮官……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。
恐懼、荒謬、還有一絲被這離譜場面逼出來的莫名怒火，在她胸腔里交織。
蘇辭“都給我閉嘴！”
她猛地從床上站起來，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尖利，卻成功讓正在對峙的兩個雄性同時一愣，看向她。
連那只黑甲犀獸都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了一小跳，暫時停止了掙扎。
蘇辭深吸一口氣，指著那只野獸，對著劉耀文，用盡全身力氣吼道：
蘇辭“誰要你的野獸?。￠L得這么丑！味道還這么大！我的房間都被它搞臭了！趕緊給我弄走！立刻！馬上！”
她氣得臉頰通紅，胸口起伏。這都什么跟什么啊！一個兩個的，都不正常！她只是想過點安生日子，怎么就這么難？！
劉耀文被她吼得愣住了，似乎完全沒料到自己的“厚禮”會被如此嫌棄，甚至被評價為“丑”和“臭”。他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罕見的無措。
劉耀文“丑？這可是最強壯的黑甲犀獸?！?/p>
蘇辭“強壯有什么用！能吃嗎？！我看著它就做噩夢！快弄走！”
蘇辭繼續(xù)輸出，把這兩天積壓的憋悶和恐懼全都發(fā)泄了出來。
鶴卿看著突然爆發(fā)的小雌性，冰藍(lán)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細(xì)微的訝異，但更多的是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。他立刻冷聲附和：
鶴卿“聽到?jīng)]有？獅王陛下，請您立刻將您的‘禮物’帶走！”
劉耀文看看氣得像只炸毛小貓的蘇辭，又看看一臉冰寒的鶴卿，再踢了一腳那只還在哼哼唧唧的黑甲犀獸，似乎終于意識到這禮物可能……確實不太合適。
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金色的長發(fā)，嘟囔了一句：
劉耀文“真麻煩！雌性就是難討好?！?/p>
但他最終還是彎下腰，一把扛起那只沉重的、還在扭動的黑甲犀獸，像扛個麻袋一樣，轉(zhuǎn)身就往門外走，沒好氣地對獅敖和守衛(wèi)吼道：
劉耀文“看什么看！沒聽到嗎？嫌老子的禮物丑！走了！”
那場面極其滑稽，威風(fēng)凜凜的獅王扛著一只不斷掙扎的兇猛野獸，一臉憋屈地大步離開，留下滿地狼藉和一股濃郁的野獸氣味。
獅敖趕緊對鶴卿和蘇辭行了個禮，匆匆跟上。
鶴卿看著他們離開，這才緩緩松了口氣，按在劍柄上的手放了下來。他轉(zhuǎn)身，看向還站在床上、氣鼓鼓的蘇辭，神色復(fù)雜。
鶴卿“您沒事吧？”
他的語氣依舊有些冷硬，但比起剛才面對獅王時，已經(jīng)緩和了不少。
蘇辭腿一軟，坐回床上，搖了搖頭，聲音低了下去：
蘇辭“沒事，就是嚇了一跳?！?/p>
發(fā)泄過后，涌上來的是更多的疲憊和無力。
鶴卿沉默地看了看房間里被野獸蹄子刮花的地板和彌漫不散的氣味，抬手按了按耳邊的通訊器，低聲吩咐了幾句。很快，幾個清潔機器人無聲地滑入房間，開始處理狼藉和空氣。
做完這一切，鶴卿并沒有立刻離開。他站在房間中央，看著垂頭喪氣的蘇辭，冰藍(lán)色的眼眸中情緒微動。過了好一會兒，他才緩緩開口，聲音低沉：
鶴卿“陛下有令?！?/p>
蘇辭的心猛地一提，抬起頭，緊張地看著他。最終的審判要來了嗎？
鶴卿“鑒于您此次行為失當(dāng)，禁閉期延長十日?！?/p>
鶴卿公事公辦地宣布
鶴卿“期間，禁止一切對外通訊與訪客。”
蘇辭的肩膀垮了下去。果然……
鶴卿“但是?！?/p>
鶴卿話鋒一轉(zhuǎn)，看著她
鶴卿“陛下亦言，知錯能改，善莫大焉。他期待您能利用這段時間，靜心思過，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，又該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和身份。”
他的話語里，似乎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(dǎo)。
蘇辭怔怔地看著他。陛下還愿意給她機會？
鶴卿說完，微微頷首，便轉(zhuǎn)身欲走。
蘇辭“鶴指揮官！”
蘇辭下意識叫住他。
鶴卿腳步一頓，卻沒有回頭。
蘇辭“那個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蘇辭的聲音很小，帶著真誠的歉意
蘇辭“上次連累你了……還有，謝謝你剛才過來?！?/p>
鶴卿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。過了幾秒，他才淡淡地回了一句：
鶴卿“職責(zé)所在?！?/p>
然后，他便大步離開了房間，門再次無聲關(guān)閉落鎖。
但不知為何，蘇辭覺得，這次門關(guān)上后，房間里的空氣似乎沒有那么冰冷窒息了。
她重新躺回床上，看著清潔機器人高效地工作，心里五味雜陳。
禁閉延長了，但陛下似乎沒有放棄她。鶴卿雖然冷淡，但依舊盡責(zé)地保護(hù)了她。就連那只離譜的大貓，雖然方式驚悚，但似乎……真的是想來賠罪的？（雖然效果負(fù)分）
這個世界，這些雄性，似乎并不完全是她想象中那樣只有掠奪和算計。只是他們的思維方式和表達(dá)方式，都太過于“獸人”了。
她再次想起了陛下的話。
【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，又該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和身份。】
她想要什么？
自由。安全。不被當(dāng)成物品爭奪?；蛟S還有一點點被理解和尊重。
她該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和身份？
像丁程鑫那樣算計？像劉耀文那樣蠻干？
她看向房間里那箱土壤樣本，又想起自己那龐大卻不知如何細(xì)致掌控的精神力。
或許她該換一種思路了。
一直被動地逃跑、躲避、吐槽，是解決不了問題的。
也許，她該開始真正地、主動地去了解這個世界，學(xué)習(xí)如何掌控自己的力量，甚至……學(xué)著如何利用自己這個“唯一雌性”的身份，去為自己爭取真正的主動權(quán)。
禁閉期，似乎成了她最好的學(xué)習(xí)和思考時間。
她閉上眼睛，不再去想門外的紛擾，而是開始第一次，真正沉下心來，感受體內(nèi)那片沉睡的、浩瀚如海的精神力。
路還很長，而且遍布坑洼。
但也許，她可以試著開始填坑了？
至少，下次再有人送活野獸當(dāng)禮物，她得有能力直接把它扔出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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